插曲2:防禦工事(第6/6頁)

因此,火藥發明前的一切圍城手段都是公元前2400—前397年之間發明的。除了斷糧,沒有一個手段能十拿九穩地,或哪怕是相對有效地,攻破城池。據古典戰略家波利比烏斯說,圍城戰最有可能速戰速決的情況是守軍自滿懈怠,或突然襲擊以攻其不備。還有一個辦法是收買變節者,比如,1098年十字軍攻克安條克,靠的就是安條克城裏有人變節;許多其他城堡的陷落也都是因為出了內奸。沒有這些,圍城戰會持續好幾個月,除非攻城者能找出城防的薄弱環節或設法制造薄弱環節。1204年,敵軍是利用一條用於排出糞便的沒人守衛的廁所下水道攻陷了蓋亞爾堡的;1215年,約翰國王圍攻羅切斯特城堡時,用在城墻下挖溝再用火攻的辦法——用了40頭豬的豬油——弄塌了城堡的東南角,但城堡最終陷落還是因為守軍斷了糧;那次圍城持續了50天,是在那之前以及後來的相當一段時間內英格蘭最大的圍城戰。

1099年十字軍只用一架攻城塔車即攻陷耶路撒冷是一個例外,其中部分的原因是守軍力量薄弱,部分的原因是攻城者的宗教狂熱。總的來說,火藥發明之前,只要城中物資儲備充足,圍城戰中占優勢的總是守方;而且,中世紀西方的圍城戰有一條規矩:攻守雙方事先就時限達成協議。時限一到,如果守方沒有援軍來突破包圍,城裏的人就可以開城離開,攻方保證他們毫發無損。由於攻城的軍隊自身也可能糧食不繼,更有可能因營房惡劣的衛生條件而生病,所以這樣的協定對任何守軍來說都是明智的選擇。

因此,在火藥發明之前的任何時期,如果因存在著關於攻城手段或器械的描繪,就認為它們在“戰爭的藝術”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對此種論點我們應抱以極度的保留。對戰爭的藝術描繪總是突出可能的和聳人聽聞的因素,而並非寫實;從這個角度看來,埃及和亞述的壁畫和浮雕中對王師攻城勝利的描繪並不是對實際情況的可靠再現,正如大衛和格羅為拿破侖所做的英雄肖像不是對他在戰場上指揮作戰情景的真實描繪;描繪戰爭的藝術作品和過分的誇大之間只有一步之遙,自從第一個征戰的國王命宮廷畫家為他畫像以來即一直如此。防禦工事以及所有攻破它們的行動都是描繪戰爭的藝術家所喜歡的題材,他們對攻守雙方互動的錯誤描繪很可能嚴重歪曲了我們對火藥發明前防守戰的理解。

這段關於防禦工事的插曲可總結為以下幾點:在火藥發明之前,高墻深壕、糧草充足的防禦工事一直很難攻陷;這樣的防禦工事也許是戰略防禦的一部分,但經常是對中央權威的違逆,或者是威嚇自由民或農民的手段——這個問題以後會進一步探討;戰略防禦從來難以與自然邊境相吻合,它的建造、維護、供應和駐守耗資巨大,它的力量歸根結底在於它所保護的國家的意志和能力。建起防禦工事希望就此一勞永逸“是徒勞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