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墨經》及後期墨家(第2/11頁)

為欲(斫也,本作囗,依孫校改)指,智不知其害,是智之罪也。若智之慎之(本作文,依孫校改)也,無遺於其害也,而猶欲之,則離之。是猶食脯也,騷之利害,(孫雲:“疑言臭之善惡。”)未可知也;欲而騷,是不以所疑止所欲也。墻外之利害,未可知也;趨之而得刀,(本作力,依孫校改)則弗趨也,是以所疑止所欲也。(《墨子》卷十頁二十六)

智之功用,在於逆睹現在行為之結果。結果既已逆睹,智可引導吾人,以趨利避害,以舍目前之小利而避將來之大害,或以受目前之小害而趨將來之大利。此即所謂“權”。《大取篇》雲:

於所體之中而權輕重之謂權。權非為是也,亦(本作非,依孫校改)非為非也;權,正也。斷指以存,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害之中取小也,非取害也,取利也;其所取者,人之所執也。遇盜人而斷指以免身,利也;其遇盜人,害也。……利之中取大,非不得已也。害之中取小,不得已也。所未有而取焉,是利之中取大也。於所既有而棄焉,是害之中取小也。(《墨子》卷十一頁二)

《經上》雲:

欲正權利,惡正權害。(惡上原有且字,依孫校刪)(《墨子》卷十頁六)《經說》雲:“權(原作仗,依孫校改)者,兩而無偏。(《墨子》卷十頁二十六)

權“於所體之中而權輕重”,“兩而無偏”。蓋“功利哲學”以為人所取及所應取之利,非目前之小利,乃將來之大利。人所避及所應避之害,非目前之小害,乃將來之大害。故可欲者不必即為利,必吾人依“正權”所以為之可欲者乃為利。可惡者不必即為害,必吾人依“正權”所以為可惡者,乃為害也。

【注】案《荀子·不苟篇》曰:“欲惡取舍之權,見其可欲也,則必前後慮其可惡也者;見其可利也,則必前後慮其可害也者;而兼權之,孰計之,然後定其欲惡取舍。如是,則常不失陷矣。凡人之患,偏傷之也。見其可欲也,則不慮其可惡也者;見其可利也,則不顧其可害也者;是以動則必陷,為則必辱;是偏傷之患也。”(《荀子》卷二,《四部叢刊》本,頁九)荀子所說,正與《墨經》意同。

本此觀點,《墨經》為諸道德下定義,指出道德之要素為“利”。《經上》雲:

義,利也。(《墨子》卷十頁二)《經說》雲:“義,志以天下為愛,(原作芬,依孫校改)而能能利之,不必用。”(《墨子》卷十頁十八)

忠,利君(原作以為利而強低,依張純一校改)也。(《墨子》卷十頁三)《經說》雲:“忠,以君為強,而能能利君,不必容。(原作忠不利弱子亥足將入止容,依張純一校改)”(《墨子》卷十頁十八至十九)

孝,利親也。(《墨子》卷十頁三)《經說》雲:“孝,以親為愛,(原作芬,依孫校改)而能能利親,不必得。”(《墨子》卷十頁十九)

功,利民也。(《墨子》卷十頁六)《經說》雲:“功不待時,若衣裘。”(《墨子》卷十頁二十一)

“義,志以天下為愛而能能利之,不必用。”“下能字,善也。能能利之,言能善利之也。不必用,言不必人之用其義也。”(孫詒讓說)“忠,以君為強。”“即《荀子·臣道篇》‘強君’之義,不必容,謂不必見容於君也。”(張純一說)“能能利親,亦謂能善而利之也。不必得,謂不必中親之意。”(孫詒讓說)墨家之道,“反天下之心”(《莊子·天下篇》),墨者自知之矣。“功不待時”者,《公孟篇》雲:“亂則治之,譬猶噎而穿井也,死而求醫也。”(《墨子》卷十二頁十三)亂則治之,乃“待時”之功,不若“不待時”之功之為利更大也。此皆以利為諸道德之要素也。

三 【論知識】

《墨經》為欲擁護常識,反對辯者,特立論就知識論(Epistemology)方面說知識之性質及其起源。《經上》雲:

知,材也。(《墨子》卷十頁一)《經說》雲:“知材,知也者,所以知也,而不必知,(原作“而必知”,依胡適之先生校改)若明。”(《墨子》卷十頁十七)

此知乃吾人所以能知之才能。有此才能,不必即有知識。如眼能視物,乃眼之“明”;但眼有此“明”,不必即有見。蓋能見之眼須有所見,方可有見;能知之知須有所知,方可有知也。《經上》雲:

知,接也。(《墨子》卷十頁二)《經說》雲:“知,知也者,以其知遇(原作過,依孫校改)物而能貌之,若見。”(《墨子》卷十頁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