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韓非及其他法家(第4/7頁)

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五蠹篇》,《韓非子》卷十九頁五)

六 【正名實】

法家所講之術,為君主駕禦臣下之技藝。其中之較有哲學興趣之一端,為綜核名實。蓋應用辯者正名實之理論於實際政治者也。《管子·白心篇》曰:

名正法備,則聖人無事。(《管子》卷十三頁七)

又《入國篇》曰:

修名而督實,按實而定名。名實相生,反相為情。名實當則治,不當則亂。(《管子》卷十八頁三)

《韓非子·揚權篇》曰:

用一之道,以名為首。名正物定,名倚物徙。故聖人執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不見其采,下故素正。因而任之,使自事之。因而予之,彼將自舉之。正與處之,使皆自定之,上以名舉之。不知其名,復修其形。形名參同,用其所生。二者誠信下乃貢情。……君操其名,臣效其形。形名參同,上下和調也。(《韓非子》卷二頁六至七)

又《二柄篇》曰:

人主將欲禁奸,則審合刑名者,言與事也。為人臣者陳而言,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功當其事,事當其言,則賞。功不當其事,事不當其言,則罰。故群臣其言大而功小者則罰;非罰小功也,罰功不當名也。群臣其言小而功大者亦罰;非不說於大功也,以為不當名也。害甚於有大功,故罰。(《韓非子》卷二頁五)

儒家孔子之講正名,蓋欲使社會中各種人,皆為其所應該。法家之講正名,則示君主以駕禦臣下之方法。辯者所講正名實,乃欲“慎其所謂”,使“是實也,必有是名也”。法家之正名實,乃欲“審合形名”,使是名也,必有是實也。如君主與人以位,則必按其位之名,以責其效。責其效,即使其實必副其名也。如其臣有所言,則“君以其言授之事,專以其事責其功”。責其功,即使其實必副其名也。如此則諸執事之臣,皆自然努力以求副其名,而君主只須執名以核諸臣之成績。所謂“君操其名,臣效其形”也。此以簡禦繁,以一禦萬之術也。所謂“聖人執一以靜,使名自命,令事自定”也。

七 【嚴賞罰】

觀上所說,亦可知法與術之皆為君主所必需,故《韓非子》曰:“此不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定法》,《韓非子》卷十七頁五)然只有法、術,而無勢,上仍不能制馭其下。專恃勢固不可以為治,然無勢君亦不能推行其法術。《韓非子·功名篇》曰:

夫有材而無勢,雖賢不能制不肖。故立尺材於高山之上,則臨千仞之溪,材非長也,位高也。桀為天子,能制天下,非賢也,勢重也。堯為匹夫,不能正三家,非不肖也,位卑也。千鈞得船則浮;錙銖失船則沈。非千鈞輕而錙銖重也,有勢之與無勢也。故短之臨高也以位;不肖之制賢也以勢。(《韓非子》卷八頁十一)

又《人主篇》曰:

夫馬之所以能任重引車致遠道者,以筋力也。萬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諸侯者,以其威勢也。威勢者,人主之筋力也。(《韓非子》卷二十頁三)

君之勢之表現於外者為賞罰。賞罰為君之二柄,《韓非子·二柄篇》曰:

明主之所導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何謂刑德?殺戮之謂刑;慶賞之謂德。為人臣者;畏誅罰而利慶賞。故人主自用其刑德,則群臣畏其威而歸其利矣。(《韓非子》卷二頁四)

人莫不畏誅罰而利慶賞,故君主利用人之此心理,而行其威勢。《韓非子·八經篇》曰:

凡治天下,必因人情。人情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賞罰可用,則禁令可立,而治道具矣。君執柄以處勢,故令行禁止。柄者,殺生之制也;勢者,勝眾之資也。(《韓非子》卷十八頁八)

因“人情有好惡”而用賞罰,即順人心以治人。故曰,“逆人心,雖賁育不能盡人力”;“得人心,則不趣而自勸”(《功名篇》,《韓非子》卷八頁十一)也。

八 【性惡】

“人情有好惡,故賞罰可用。”蓋人之性惟知趨利避害,故惟利害可以驅使之。法家多以為人之性惡。韓非為荀子弟子,對於此點,尤有明顯之主張。《韓非子·揚權篇》曰:

黃帝有言曰:上下一日百戰。下匿其私,用試其上。上操度量,以割其下。(《韓非子》卷二頁八至九)

《外儲說左上篇》曰:

夫賣庸而播耕者,主人費家而美食,調布而求易錢者,非愛庸客也。曰,如是,耕者且深,耨者熟耘也。庸客致力而疾耘耕者,盡巧而正畦陌畦畤(顧雲:“當衍二字。”)者,非愛主人也。曰,如是,羹且美,錢布且易雲也。此其養功力,有父子之澤矣。而心調於用者,皆挾自為心也。故人行事施予,以利之為心,則越人易和;以害之為心,則父子離且怨。(《韓非子》卷十一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