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易傳》及《淮南鴻烈》中之宇宙論(第6/7頁)

服牛乘馬,引重致遠,以利天下,蓋取諸《隨》。(同上,《四部叢刊》本有誤,依通行本)

《隨》卦兌上震下;兌為澤,為悅,震為動。下動而上悅,故黃帝即因其象而利用牛馬,以“引重致遠”。

總之,《易》之一書,即宇宙全體之縮影。故《系辭》雲:

《易》與天地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死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周易》卷七頁三)

又雲:

夫《易》,廣矣,大矣;以言乎遠則不禦,以言乎邇則靜而正,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周易》卷七頁四)

吾人行為,能取法於《易》,即可不致有錯。《系辭》雲:

是故君子所居而安者,易之序也。所樂而玩者,爻之辭也。是故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是以自天佑之,吉無不利。(《周易》卷七頁二)

經此解釋,《易》之重要可知矣。

六 【《淮南鴻烈》中之宇宙論】

《淮南鴻烈》為漢淮南王劉安賓客所共著之書。雜取各家之言,無中心思想。惟其中講宇宙發生之部分,比以前哲學家所講,皆較詳明。蓋中國早期之哲學家,皆多較注意於人事,故中國哲學中之宇宙論亦至漢初始有較完整之規模,如《易傳》及《淮南鴻烈》中所說是也。《俶真訓》雲:

有始者,有未始有有始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有有者,有無者,有未始有有無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無者。所謂有始者,繁憤未發,萌兆牙蘖,未有形埒,馮馮蝡蝡,將欲生興,而未成物類。有未始有有始者,天氣始下,地氣始上,陰陽錯合,相與優遊競暢於宇宙之間,被德含和,繽紛蘢蓯,欲與物接,而未成兆朕。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始者,天含和而未降,地懷氣而未揚,虛無寂寞,蕭條霄雿,無有仿佛,氣遂而大通冥冥者也。有有者,言萬物摻落,根莖枝葉,青蔥苓蘢,萑扈炫煌,蠉飛蝡動,蚑行喙息,可切循把握,而有數量。有無者,視之不見其形,聽之不聞其聲,捫之不可得也,望之不可極也,儲與扈冶,浩浩瀚瀚,不可隱儀揆度,而通光耀者。有未始有有無者,包裹天地,陶冶萬物,大通混冥,深閎廣大,不可為外;析毫剖芒,不可為內。無環堵之宇,而生有無之根。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有無者,天地未剖,陰陽未判,四時未分,萬物未生。汪然平靜,寂然清澄,莫見其形。若光耀之間於無有,退而自失也。(《淮南子》卷二頁一至二)

又《天文訓》雲:

天地未形,馮馮翼翼,洞洞,故曰太始。太始生虛霩,虛霩生宇宙,宇宙生元氣。元氣有涯垠,清陽者薄靡而為天,重濁者凝滯而為地。清陽之合專易,重濁之凝竭難;故天先成而地後定。天地之襲精為陰陽,陰陽之專精為四時,四時之散精為萬物。積陽之熱氣久者生火,火氣之精者為日。積陰之寒氣為水,水氣之精者為月。日月之淫氣,精者為星辰。天受日月星辰,地受水潦塵埃。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為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天道曰員,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員者主明。明者吐氣者也,是故火曰外景;幽者含氣者也,是故水曰內景。吐氣者施,含氣者化;是故陽施陰化。天地之偏氣,怒者為風;天地之合氣,和者為雨。陰陽相薄,感而為雷,激而為霆,亂而為霧。陽氣勝則散而為雨露,陰氣勝則凝而為霜雪。毛羽者,飛行之類也,故屬於陽;介鱗者,蟄伏之類也,故屬於陰。日者,陽之主也,是故春夏則群獸除,日至而麋鹿解;月者,陰之宗也,是以月虧而魚腦減,月死而蠃蛖瞧。火上蕁,水下流;故鳥飛而高,魚動而下。物類相感,本標相應;故陽燧見日則燃而為火,方諸見月則津而為水,虎嘯而谷風至,龍舉而景雲屬,麒麟鬥而日月食,鯨魚死而彗星出,蠶珥絲而商弦絕,賁星墜而勃海決。(《淮南子》卷三頁一至三)

此本一極有系統之宇宙論,對於天地萬物之發生,皆有有系統的解釋。但中間忽插“共工與頊顓爭帝”一段神話,與前後文皆不類。蓋淮南賓客之為別一家學者所加入也。人與宇宙之關系及其在其中之地位,《淮南》亦有論及。《精神訓》雲:

古未有天地之時,惟像無形,窈窈冥冥,芒芠漠閔,濛鴻洞,莫知其門。有二神混生,經天營地,孔乎莫知其所終極,滔乎莫知其所止息。於是乃別為陰陽,離為八極。剛柔相成,萬物乃形。煩氣為蟲,精氣為人。是故精神,天之有也;而骨骸者,地之有也。精神入其門,而骨骸反其根,我尚何存?……夫精神者,所受於天也;而形體者,所稟於地也。故曰,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背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故曰,一月而膏,二月而胅,三月而胎,四月而肌,五月而筋,六月而骨,七月而成,八月而動,九月而躁,十月而生。形體以成,五臟乃形。是故肺主目,腎主鼻,膽主口,肝主耳。外為表而內為裏,開閉張歙,各有經紀。故頭之員也象天,足之方也象地。天有四時、五行、九解、三百六十日,人亦有四支、五臟、九竅、三百六十節。天有風雨寒暑,人亦有取與喜怒。故膽為雲、肺為氣、脾為風、腎為雨、肝為雷,以與天地相參也,而心為之主。是故耳目者,日月也;血氣者,風雨也。日中有踆鳥,而月中有蟾蜍。日月失其行,薄蝕無光;風雨非其時,毀折生災;五星失其行,州國受殃。夫天地之道,至纮以大,尚又節其章光,愛其神明;人之耳目,曷能久勤勞而不息乎!精神何能久馳騁而不既乎!(《淮南子》卷七頁一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