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儲位之爭波及內廷(第3/7頁)

“《七德樂》便是《秦王破陣樂》嗎?”媚娘不免好奇。

“正是。”徐惠笑道,“我在尚儀局翻閱禮儀典冊,載有十五年前聖上關於此樂的一段話,聖上曾改《破陣樂》名為《七德樂》。”

“七德……”這典故媚娘倒是知道,出自《左傳》,楚莊王曾言武有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眾、豐財者也。

徐惠一本正經道:“大唐定鼎,對內幹戈止息,以德易武乃治國正道。再說聖上既已踐祚,又怎好再稱秦王呢?《七德樂》乃正名,大家都稱《秦王破陣樂》乃是多年口耳相傳固於舊名,其實是誤稱,聖上寬宏沒苛求大家糾正罷了。”

簾外的司儀宦官聞聽此言,不禁回頭作揖:“徐才人見識好高,這正式的曲名除太常寺的樂工沒幾人記得,您小小年紀竟知道這麽多!”

媚娘不得不佩服了。她在尚儀局混了這麽多年,見識還不及入宮僅半年的徐惠——固然因為徐惠精於詩賦,偏愛關注樂曲類的東西,更重要的是媚娘從來就不曾真的對這些繁瑣禮儀上心,或許她根本就沒有循規蹈矩的天賦吧。

二、捅破窗紗

慷慨激昂的《七德樂》換成了清雅流暢的《清商伎》,禦宴隨之開始。正堂之上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才人們卻只能一面張羅宦官進獻酒食,一面守在廂房門口向那邊張望。媚娘的運氣還算不錯,雖然從這個位置看不到皇帝,卻能隱約聽到他那洪亮的聲音,而且坐於東面席位上的人盡收眼底,在旁人的指認下她終於看見了楊師道。

堂舅胡須花白,一直低著頭,與其說他老態,不如說過於拘謹,即便旁人咀嚼之余笑談幾句,他也只是點頭附和,一句話都沒說過。媚娘大失所望,雖然她不太了解朝局,但從堂舅的一舉一動也猜得出他並不是很得皇帝器重,自從老宰相溫彥博去世後繼任的中書令皇帝皆不滿意,堂舅可能也只是一時之選,不可能靠他幫自己贏得聖寵。閑極無聊,媚娘趁著宦官掀起門簾之際,偷偷踱了出來,向院中湊幾步,想要一睹李世民今日的風采。可惜正堂太大太深,即便如此還是看不到皇帝,只能看見禦案的一角,而就在最靠近皇帝的地方,坐著一名少年——媚娘的目光頓時被這個人吸引了。

多麽特別的一個少年啊!

他十四五歲年紀,有一張白皙俊美的臉,濃眉大眼,挺直而秀氣的鼻子,精致的下巴,還有那努力想梳好卻偏有些天生卷曲的黑發,小巧玲瓏的耳朵……若非他堂而皇之坐在那裏,媚娘簡直懷疑那是個扮成男裝的姑娘。

確實,無論他的神態,還是那自然而然有些撅著的小嘴,粉嫩的雙唇,都有些像女孩。不過他的美給人一種病態之感,仿佛那嬌嫩的一張臉從沒被陽光直接照射過,更不消說狂風暴雨;單薄脆弱的身軀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尤其那雙明亮卻略顯無神的眼睛,叫人覺得空蕩蕩的,憂郁?傷感?無奈?畏懼?

另外他身後還站著兩個女人,看容貌都已年過四旬,一個神采奕奕氣質不俗,一個低眉順目相貌樸實,絕非一般宮女。堂上之人都沒有仆從伺候,唯獨他身後多兩個人,格外突兀。

媚娘正看得出神,徐惠卻探出身子拉她臂膀:“姐姐,不可冒見外臣,有悖禮法。”

媚娘只好縮回去,但那美少年的身影卻印在她腦海中久久不去,她忍不住問入宮最久的崔才人:“萬歲身邊那個俊俏郎君是誰?”

“俊俏郎君?”

“十三四歲年紀,有些靦腆嬌弱的樣子。”

聽到“靦腆嬌弱”四字崔才人立刻知道了:“那一定是晉王。”

“晉王?”媚娘有點兒不相信,晉王李治之名她是聽說過的,但作為李世民之子竟一點兒不像父親,無論相貌還是氣質。

“他是文德皇後最小的兒子。”崔才人話說得輕巧,且帶著一絲不屑之色,“晉王自幼體弱,至今還留在宮中,這位皇子跟他哥哥們不一樣,嬌氣得很!”

媚娘倏然想起昔日洛陽之時,李世民曾對她提及,他有一個兒子長得很像長孫皇後,還說要把他留在身邊——想必就是晉王吧?此兒像母,想來長孫皇後也一定是國之殊色。

“他身邊還跟著兩位宮人,看樣子都年歲不輕了,又是誰?”

“最好笑的就是她二人,跟廟裏的哼哈二將一樣,年紀稍輕的是薛婕妤……”

“婕妤?”媚娘越發不解,“我怎不知宮裏還有一位薛婕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