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時刻放手一搏,再現命運轉機(第5/10頁)

不料今日事有不同,李治剛踏上蓬萊宮的殿階就聽到哭聲,隨著腳步一點點邁進,只見千金公主、常樂公主、臨川公主乃至燕國夫人等皇族女眷跪在大殿門前,一個個哭哭啼啼抹著眼淚。李治漫顧眾人見獨缺一位,心裏已隱約猜到幾分,只是不敢且不願相信。

城陽泣不成聲,一把抱住李治的雙腿:“雉奴,小妹她……”

“唉!”李治雙眼一陣恍惚,險些暈倒在禦階上。

新城公主死了。即便韋正矩相貌英俊、才華橫溢,又百依百順、無微不至,感情終究是勉強不來的。新城難忘舊情,整日郁郁寡歡,終於久而成疾,到另一個世界與長孫詮團聚去了。李治又悲又悔——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拆散良緣,結果把妹妹害了。悲傷過後他便把怒火統統發泄到駙馬身上。

昔日韋正矩因迎娶公主,連升八級、平步青雲,世人無不欣羨。如今卻成了新城之死的責任者,被冠以虐待公主的罪名,革去一切官爵,闔家老小流放嶺南;伺候新城的十幾個侍女更被指斥為不忠,被李治下令處死;倒黴的還有韋正矩的舉薦者東陽公主。當初東陽公主為了挽救高家才主動張羅這樁婚事,不料弄巧成拙,非但沒能使高家東山再起,自己也被李治泄憤,打發到遙遠的集州(今四川南江)。身在永州的高履行本已患病,得知消息愈加沮喪,沒兩天就過逝了。

文德皇後共生養七個兒女,長子李承乾、次子李泰死於父子手足悲劇,長女長樂公主二十年前已病逝,三女晉陽公主早夭;只剩李治和城陽、新城兩個妹妹,如今新城也去了,這對李治而言本身就是個巨大打擊。更何況他心裏很清楚,處置韋正矩等人不過是泄憤,造成妹妹婚姻悲劇的罪魁禍首恰恰是他這個皇帝哥哥。

昔日新城不到兩歲便沒了母親,十五歲又死了父親,幾乎可以說是孤苦伶仃長大的。李治身為她唯一的依仗,非但沒能讓她幸福,反而令她夫妻分離傷心欲絕,不到三十歲香消玉殞,不但有負手足之情,連死去的父皇、母後也對不起!

因為心懷愧疚,李治為新城舉行了超乎規制的葬禮,一切儀仗、車馬乃至陪葬器物均按皇後規格置辦。發喪之日天昏地暗山河帶淚,梓宮於長安通軌坊公主府起靈,上至皇族親眷,下至文武百官都來送行,連李治本人都乘坐禦輦來了。只可惜這並不能掩蓋新城公主的不幸,她和兩任丈夫均無兒女,現在連韋正矩都被流放了,永訣長安之際竟無至親相伴,便如孤魂野鬼一般,唯有將其送往昭陵,讓她回到父皇母後的懷抱。

陰風慘慘,悲聲陣陣,李治望著滿眼白衣白幡,不禁心內愴然,更是頭暈目眩、周身麻木——許圉師下獄、來濟之死、董思恭之案、李義府之罷、妹妹香消玉殞,再加上與媚娘慪氣,這一年來令他煩、令他怒、令他傷心的事一樁接一樁,到這會兒風疾已無可避免地劇烈復發,先前的治療全白費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仍然掙紮著要為妹妹送行,一路上緊緊扶著王伏勝的肩膀,不住地擦眼淚。

城陽公主前不久剛生下一子薛紹,身子還很孱弱,也堅持要來為妹妹送葬,媚娘恐其身子不適,讓其陪自己同乘安車;眼見城陽哭得死去活來,她好生勸慰也不見效,最後也跟著默默垂淚——其實她當皇後不久新城公主就出降了,莫說沒什麽姑嫂之情,甚至因為長孫氏之事還有些芥蒂。但此刻她就是止不住眼淚,與其說哭新城,還不如說是哭自己!

自從因為李湛之事爭吵,她與李治再也沒有過交流,莫說夫妻促膝而談,李治連她含涼殿的大門都不登了。賀蘭每隔三五日入宮一次,與李治海誓山盟、如膠似漆,這一切媚娘都知道,可她又有什麽法子呢?李治沒公然賜封賀蘭已算給她面子了。其實她幾度想向李治違心“認錯”,但一來忍不下這口氣,二來李治也完全聽不進她的解釋,連這次舊病復發都不讓她過去侍奉,關系只能越鬧越僵……

城陽公主根本沒察覺到媚娘的心思,兀自抓著她臂膀痛哭不已:“傻丫頭,怎這麽想不開呢?我也是再嫁之人,莫說皇家之女,即便尋常人家的女兒,有幾人能隨心而嫁?這就是咱們女人的命啊……”她原本嫁與杜如晦之子杜荷,因杜荷參與李承乾叛亂破處死才轉嫁薛瓘,因而對妹妹之死不僅有手足之憾,更有幾分物傷其類的無奈。

媚娘雖有滿腹心事,還得繼續扮演好嫂子的角色,拭去眼淚好言撫慰:“你也不要太難過,前兩年的那場病好不容易才痊愈,剛生過孩子,別再哭出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