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生死時刻放手一搏,再現命運轉機(第4/10頁)

仗打到這個地步,無論如何有進無退。經短暫的商議,孫仁師、劉仁願從陸路進攻,劉仁軌則率劉德敏、杜爽等將統水師出戰;新羅國王金法敏也親自上陣,率金庾信、金仁問等將對戰百濟。八月二十八日大戰正式打響(史稱白江口之戰,是中日歷史上第一次戰爭),倭軍企圖依靠船只和人數的優勢先發制人,將唐軍水師分割包圍、各個擊破,哪知剛一沖擊就亂了陣腳——唐軍船只雖少,卻都是樓船、艨艟、鬥艦等規模巨大、裝備精良的戰艦;倭國的狹小戰船哪裏能及?唐軍以樓船、艨艟壓陣,鬥艦、走舸分走兩翼,將倭船牢牢轄制住,繼而火箭齊發。頃刻間倭軍數百艘船濃煙滾滾火勢相延,一片鬼哭狼嚎之聲;倭國大將樸市秦戰死,士兵紛紛跳水避禍,卻都成了唐軍弓箭手的活靶子,被亂箭射死。

倭國武士勇則勇矣,無奈大局已定,先後四次沖擊皆遭唐軍重創,付出損失四百余艘船、戰死萬余人的沉重代價後終於喪失鬥志,匆忙撤離戰場。倭軍一撤百濟軍最後的希望也隨之破滅,扶余豐倉皇逃出周留城,北上流亡高麗;他兩個兒子打開城門向唐軍投降,黑齒常之、沙吒相如也相繼率部歸順;隨後唐軍以這兩員猛將為先鋒,攻克復國軍最後一個據點任存城。至此,百濟全境又回到大唐的掌握中。

兩個月後浿江道行軍總管劉仁願、熊津行軍總管孫仁師率領部分將士得勝而歸,李治在剛剛落成的宣政殿接見了他們。望著鎧甲凜然、征塵滿面的兩員大將,李治既感欣慰又覺慚愧——他嘴上不說心裏卻很清楚,若非將士抗命保住百濟,幾乎可以說是得不償失。此刻他已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終究只是個坐在宮殿裏紙上談兵的帝王,在用兵才智方面恐怕永遠也比不上父皇李世民!

李治反思良久才露出笑容,誇贊劉仁願道:“將軍眼光寬廣、慮事周密,鞏固疆土全賴卿之功勞。”這算是間接承認了自己先前下令撤兵的謬誤。

“為國趨馳,理當如此,臣不敢貪天功為己有。”

“我記得將軍是先帝侍衛起家,乃一武人。可幾次上書奏報軍情,不僅深諳兵法、機宜權變,而且條理清晰、文采飛揚,這又是如何辦到的?”

劉仁願黑燦燦的臉上竟露羞澀之色,赧然道:“臣不敢欺蒙陛下,其實所有奏報都是劉仁軌所述,臣筆錄而已。”

“哦?他為何不親自……”說到一半李治已猜到奧妙——劉仁軌與李義府有仇,倘若自己上書恐遭刁難,故而假劉仁願之手。李貓啊李貓,你誤了朕不少事兒啊!

“陛下啊!”劉仁願按捺不住心情,直言道,“其實從堅守孤城,直至大破倭軍,一切謀劃皆出於劉仁軌,臣望塵莫及。”

孫仁師也由衷贊嘆:“百濟之戰前後綿延四載有余,比屋凋殘、僵屍遍野。此番我二人回歸報捷,劉仁軌卻仍留鎮海外,掩骸骨、通道路、復農田、課耕桑、賑貧乏、撫孤老,收降猛將黑齒常之,又頒我天朝正朔、廟諱於海外,真乃允文允武一代賢臣。”

聞聽此言李治才算由衷地笑了——昔日李義府借糧船覆沒之事欲置劉仁軌於死地,是他親下口諭保住劉仁軌的性命。平心而論當時他只是覺得劉仁軌敢作敢為,處死太過可惜了,又不想叫李義府太過囂張,才故意為之;沒想到無心栽柳柳成蔭,劉仁軌竟以戴罪之身為他立下這麽大功勞。他覺得這證明了自己看人的眼光,也證明了自己並非離不開媚娘——畢竟他保全的人勝過了媚娘保全的人!既然如此又何必凡事遷就媚娘呢?

一旁伴駕的上官儀也趁機進言:“二位將軍秉節制而能推賢,劉仁軌遭黜削而能盡忠,皆可謂君子矣!”他故意把“遭黜削”三個字說得很重。

李治會意,忙降下賞賜,不僅給劉仁願、孫仁師加官,更免去了劉仁軌所受處分,連提六階,正式任命為正四品上帶方州刺史,又派使者賫璽書前往百濟慰勞,並厚賞其妻兒,在長安為其修建宅邸。這無疑是個強烈的訊號,李治已把劉仁軌視為股肱之臣,而且打算讓他回朝擔當要職。

隨著百濟之戰圓滿收場,十年征戰也基本結束了,雖然高麗未能攻克、吐蕃又搶占了吐谷渾;但無論如何百濟算保住了,對高麗用兵穩占優勢,西域也還在大唐控制下,要收拾吐蕃也是以後的事。眼下刀槍入庫、偃旗息鼓,也該好好讓三軍將士和百姓好好休養幾年了;李治好歹算是建立了武功,也終於可以放松一下。他霎時間覺得自己輕松許多,心滿意足結束朝見,回後宮私會賀蘭氏——雖說媚娘不肯給賀蘭封號,卻也無力阻止兩人幽會。如今賀蘭仗著皇帝的寵信常來常往,宮廷上下盡知,私鹽早就成了官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