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危時計拙”(第4/17頁)

巴山率部於9月18日離開南京,次日到達龍潭附近。滿洲兵軍紀嚴明,不得任意殺戮,與一年前江南的一些漢族軍閥士兵放肆與野蠻的行為,形成了鮮明對照。巴山先是將這個地區團團圍住,然後遣兵逐村曉喻村民縛獻真“賊”。這一出路或許也是特別軍事法庭給指出的。此後十天裏,村民獻出或告發的共有400余人。洪承疇後來聲稱所有這些人都在正式審問下“供認”了他們的罪行。然後,巴山返回南京。

此時,南京城已遭到了復明軍的攻擊。他們進襲了神策門,而城內的策應者則試圖放火,以分散張大猷和其他守軍的注意力。這一牽制並未奏效。洪承疇利用告密者提供的情報,已經開始兜捕瑞安王的支持者了。洪承疇既然得到巴山部的援助,遂於10月2日黎明關閉城門,“擒獲甚多”,據官方說,這些人攜帶著南明公文。巴山也俘虜了一批在朝陽、太平門外作戰的南明諸王士卒,將他們處決了。復明軍大部逃回鄉村,有一些到太湖邊避難,瑞安王則攜親隨逃到了遠在安徽西南的宿松上遊。可是他未能幸免。巴山率部窮追不舍,於1647年初將其斬首,帶回了南京。北京兵部還命令他們把這一嚇人的戰利品沿長江一路示眾,以懲戒那些起兵反清的人。

1646年復明分子的失敗

安徽、江蘇復明軍進攻南京的失敗,與1646年秋復明分子在中國南部總體上的土崩瓦解,是相一致的。浙江是復明勢力衰落的第一個中心。浙江省最初歸總督張存仁管轄,清軍占領浙江,當地的歸附者曾出過大力。他們之中有許多人是羅馬天主教徒,視佟國器為政治領袖。佟國器是降清的遼東佟氏家庭的一員。他本人在滿清進入中原以前即已南下遷居浙江。他在杭州與信奉基督教的一些人有所交往,這些人則與縉紳領袖朱宗元有聯系。當清人入侵之時,朱宗元的著作流傳甚廣。他認為過去的中國過於以自我為中心,中國人有關“夷”的概念造成了文化上的自負,它無視不同的國度具有不同的價值觀這一事實。朱宗元還為文化的普遍性辯護,強調外國人,無論是像艾儒略這樣的基督教神父,或是像多爾袞這樣的滿族統治者,都可能帶來一種新的發現天道的“指南”。他聲稱歐洲本身是一個理想的社會,在那兒,偷盜近乎匿跡,知識得到尊重,社會各階層彼此和諧相處。浙江現在需要這種社會指引,因為“東西同道同心”。滿人也給中國帶來了共同的“道”。朱宗元指出,大舜畢竟也曾被視作“東夷”。所以朱宗元擁護滿族統治。朱宗元的所作所為,得到了許多已經深受其著作影響的天主教徒的贊同。這些歸附者反過來也依靠佟國器的支持,而被任命為閩浙提督的佟國器則在他們的幫助下統治浙江。

對福建的統治就困難得多了,不過那裏的復明運動在1646年秋也被鎮壓下去。唐王的隆武政權在福州海軍將領鄭芝龍的庇護下,於1645年8月在福州建立。雖然發動了好幾次北征(包括1645年9月由名士黃道周率領的一次對江西的倒黴的襲擊),隆武政權的主要希望還是在於與湖廣長沙的何騰蛟部隊會合。然而,鄭芝龍不樂意讓唐王脫離他的“保護”,最後這個海盜頭子背叛了復明事業,秘密與洪承疇聯系,表示願意投降。博洛指揮清軍從浙江進逼福建,鄭芝龍希望得到博洛的報答,自動撤回了守衛福建北部的一些軍隊。這就給李成棟和佟養甲率兵進攻讓開了道路。唐王及其夫人被迫逃離了行宮,10月6日在汀州被俘,即刻處死。此後不久,鄭芝龍正式投降,雖然被留一條活命,卻作為滿人的俘虜被送到北京。同時,楊廷麟領導的南明軍隊曾試圖抵抗降清將領金聲桓的圍攻,堅守戰略要塞贛州。1646年11月當隆武皇帝的死訊傳到贛州時,那兒的抵抗就崩潰了,整個江西成了金聲桓的天下。到1646年12月,在南方抵抗清軍的將領已經不多了:湖南的何騰蛟和褚胤錫,東南海岸的鄭成功(鄭芝龍的兒子)和黃斌卿,以及兩廣的瞿式耜和丁魁楚。

誠然,在廣東有兩個新建的南明政權。蘇觀生曾是隆武皇帝的一個重要支持者,他從福建逃到廣州,於1646年12月11日擁立第二個唐王(他是從海上逃來的)為紹武皇帝。不久,永明王於12月24日在上遊的肇慶被擁立為永歷皇帝。但是前一個朝廷主要由廣東籍擁護者組成,後一個朝廷主要由來自中國其他地區的復明分子構成,雙方很快就開始了火並。1647年1月,當紹武政權和永歷政權正打得不亦樂乎之時,李成棟(他受遼東“舊臣”佟養甲的嚴密監視)正從福建移兵占領潮州和惠州。李成棟給廣州的蘇觀生遞送了一份偽造的南明戰報,以此在1647年1月20日出其不意地抓住了復明分子。一支由不到1000清兵組成的先頭部隊被誤認為紹武政權的友軍,得以開進廣州城,幾天之內他們占領了全城,蘇觀生被迫自殺,紹武皇帝則被處死,嚇得永歷皇帝乘夜悄悄放棄肇慶,逃往廣西南部。1647年2月2日,李成棟兵不血刃,占領肇慶,到4月,他包圍了在桂林的瞿式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