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湖廣初熟 第二節(第2/6頁)

石越默然無言,這不過幾年前的事情,雖然他並非決策之臣,但事事歷歷在目,自己當時也未必有此見識。

“參政可知夏國之兵乎?”智緣手指橫山,重重一劃,帶著幾分遺憾的語氣說道:“夏國雖在河外,然河外之兵怯懦少戰,人馬精強慣習戰鬥者,惟二百余裏橫山蕃部。此天下精兵!夏國每入寇,橫山兵必為前鋒。嘉佑八年,橫山部將輕泥懷側苦於諒詐虐用,率所屬歸附,請兵延州,約中國會兵靈夏,此天賜之機。昔日吐蕃衰絕、回紇亂亡,無不由此。本是夏國安危之機,然會逢仁宗不豫,朝廷未能回應,諒詐已然得訊,立時遣使安撫,天賜良機,我大宋竟然失之交臂。實為可惜!”

石越以前從未聽聞此事,不由愕然,不過他知道嘉佑八年仁宗駕崩,英宗並非仁宗親生,中外不安,宋朝自然不敢輕啟邊釁。縱有機會被白白浪廢,也是在所難免。

“故夏國並非無隙可乘,其國上則權臣當道,女主臨朝,幼主不安其位;下則各部心懷怨恨,常有異心,百姓亦苦於賦斂,且兩國和市久絕,其國中必然匱乏,民不能無怨。光復河套之要,在於大宋能把握時機,善用將領。言臣紛紛,於防範權臣或有利,於軍機大事則常誤。行大事者,豈能順庸人之意哉?!”智緣說起來,依然是一臉不平。

石越凝視智緣,忽然揖首道:“越不才,願請教大師圖夏之策。”

“朝中王副樞使、郭侍郎,本朝名將,皆是熟知西事之人。參政何故問一老僧?”

“若機會已至,當問策於王、郭。然越以為,不能坐等良機天賜,沒有機會,便要設法制造機會!越所請教於大師者,是如何制造機會?”說罷,朝侍劍打了個眼色,侍劍立時斥退廳中所有家人。

智緣待眾人散盡,這才笑道:“貧僧有三策,可獻於參政……”

數日之後。

大宋尚書省非常低調地成立了一個臨時機構,其全稱為“荊湖南北、廣南東西路軍屯制置使司”,負責全面協調軍屯地點勘測工作,由尚書省與樞密院各派一人並同主持,尚書省方面的官員是工部尚書蘇轍,樞密院則是樞密院都承旨曾孝寬,二人一同擔任“四路軍屯制置使”。四路軍屯制置使司向荊湖南北、廣南東西路派出了一共十六個規模可觀的調查團,調查各路州縣可以進行軍屯的地點、規模與周邊狀況,畫出地圖,撰寫報告,最後再由蘇轍與曾孝寬選定方案,交由尚書省決策。四路軍屯計劃悄然拉開序幕。

與此同時,工部工部司的官員也開始了有關修路的準備工作。在石越的一再強調下,蘇轍亦開始要求手下習慣於模糊的官員,遞交由石越親自擬定格式的調查報告,蘇轍的要求非常的簡單明了:如果報告中沒有足夠的數據,即以不勝任論處;若報告中發現兩處數據錯誤,即要求其主動引咎辭職。與石越的愈行愈近,不僅僅讓蘇轍在政治上根基日固,石越的作風也在影響著蘇轍,蘇轍深知修路與軍屯之成敗,關系到國家的前途,也關系到自己的前途。因此他竟然一改自己溫和的形象,決意將官僚主義趕出工部。便在當日,蘇轍還做了一件相當大膽的事情——兩封蓋有蘇轍印鑒的信件從工部發出,分別送到了《汴京新聞》與《西京評論》,蘇轍主動請求兩家報社派遣記者前往穎昌至南陽進行調查。

但是這些,在當時而言,一般的百姓是不可能知道的。他們所能知道的,最多是一些事實的碎片而已。熙寧八年十月下旬,最具轟動性的事情,是自皇帝明詔天下,廢除持兵禁令,允許百姓持有二十七種兵器之後幾天,尚書省便緊接著頒布了《若幹軍資許民間生產敕令》,這份敕令公開向天下宣布此後諸軍所須軍衣等物品,官府將向民間作坊采購六成以上,並且將於十一月十五日,在汴京城單將軍廟,向天下公開競標。“凡大宋商民,只須家世清白,皆可投標!”——報道此事最為熱誠的,自然是《海事商報》。敕令頒布之後僅僅七天,遠在杭州的《海事商報》即已刊出,一時“杭州紙貴”,商人紛紛爭搶,許多人不及細思,便決定先來汴京一探究竟。雖然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大宋究竟有多少軍隊,但是人們都知道這個數目非常的龐大,之前軍器監向民間購置寒衣,就讓許多作坊主發過一筆財。所以歷史上第一次,從江南到汴京的官道上,竟然有無數的馬車不絕於道——大家都怕坐船耽誤了時日,而連續不斷的騎馬趕路,則不是這些腰纏萬貫的商人們所能承受的。也是在這個時候,四輪馬車格外標顯了它的優點,從此以後,在陸路上,四輪馬車幾乎成為商人們出行的唯一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