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五節(第4/7頁)

“大師過謙了。”梁乙埋笑道,“不知我是否有緣,求大師片言指點?”

“法明”目中霍地精光一現,看了梁乙埋一眼,隨便又眼簾垂下。“國相是想問卦、看相、還是測字?”

“大師自南朝來,便測字罷。”梁乙埋笑了笑。早有隨從捧了文房四寶過來。梁乙埋提筆沾墨,沉吟著,實則梁乙埋並不通擅文墨,他能寫出來的漢字,並不太多,至少比他認得的少很多。他想了一會,在兩個隨從捧著白紙上,揮筆寫了一個草書的“去”字。他素來聽人說某人寫字“力透紙背”,卻不曉其意,只是寫起字特別用力,寫到最後一筆之時,手腕用勁,竟然將紙給戳破了。寫完之後,梁乙埋又端詳了一下,自覺頗為得意,方得意洋洋地將紙交給“法明”。

“法明”接過紙來,仔仔細細看了一眼,便將紙張認認真真的疊好,放入袖中。梁乙埋與明空莫測高深地望著“法明”,都不知道他在弄什麽玄虛。

“國相,可否借一步說話?”沉默了一陣之後,“法明”終於開口了,語氣十分的小心鄭重。

梁乙埋疑惑地望了“法明”一眼,心忽然“怦怦”地跳動起來。他點了點頭。明空立刻引著二人,進到承天寺塔內,將眾人隔在外面,然後自己也退了出去。

“法明”這才從袖中抽出那張紙來,指著那個草書的“去”字,眯著眼睛,笑道:“國相看這個‘去’字,象什麽?”

梁乙埋接過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看了一眼,茫然地搖了搖頭。“還望大師賜教。”

“國相以為象不象一個‘天’字出頭?”

梁乙埋依言再看一眼,果然,草書“去”字,便如同一個“天”字出了頭。他點了點頭,心臟卻跳得更劇烈起來。

“法明”也鄭重地點了點頭,雙手合什,意含雙關地說道:“阿彌陀佛。國相欲行之事,便是要‘天’字出頭,破‘天’而出,且可居‘天’之上。”

“敢問大師,這是兇是吉?”梁乙埋聽懂了“法明”的話。

“大吉。”

梁乙埋心中大喜,但是卻還有幾分將信將疑,畢竟這個“法明”他不知虛實,也不知道他是瞎蒙還是的確有幾分神通。不料“法明”沉吟了一會,又說道:“然則大吉之前,必有兇事。”

梁乙埋大驚,忙問道:“為何?”

“國相寫這個‘去’字之時,將紙戳破,此為不吉之兆……有句話,貧僧不知當講不當講?”

“大師盡管直言。”梁乙埋素來迷信,此時心中有事,不免更加忐忑。

“貧僧曾夜觀天象,月乘右角,此亦為不吉之兆。《荊州占》曰:月乘右角,後族家及將相有坐法死者……”

“啊?!”梁乙埋不由得失聲叫了出來。

“天事難知,人事難料。貧僧初觀此象,以為是應在大宋高遵裕身上。遵裕逃過此劫,且遵裕事在前,天象在後,貧僧便以為或是遵裕事又有反復亦未可知。而《荊州占》、《河圖帝覽嬉》又皆言,月乘右角,兵起。貧僧又疑它是應在西北兵事之上。但是……”“法明”搖頭嘆了口氣,道:“月犯東方七宿,從來都是大兇之象。但應在何事之上,凡人難以預料。國相寫這個‘去’字,本是吉兆,或者天象不過是示警,又或者此天象畢竟應在兵事之上。”

“法明”雖然說得含含糊糊,但是梁乙埋向來信奉這些事情,心中不由大為驚駭。不過回念想到自己相字得了個吉兆,總算稍稍心安。他卻不知他相字其實也是兇兆,不過“法明”故意把順序顛倒,說他是先兇後吉。

“那敢問大師,我當怎生應對?”

“貧僧不過是方外之人,豈知世間之事?”“法明”搖了搖頭,道:“國相在大吉應驗之前,小心防範便是。若依貧僧之見,國相非夭壽之相,必應吉兆。只是吉兆之前,亦難免有一兇事。”

梁乙埋心又放下去一點,“多謝大師指點。不知大師是否有留,在敝國盤桓數年,弘揚佛法,我也可以時時請教……”

“多謝國相盛情。待貧僧自西天歸來之時,必再拜賀國相。”

自承天寺出來之後,梁乙埋心神就一直不能安定。後來與明空的交談,又讓他知道了“法明”的許多神通,明空在西夏佛眾之中甚有威望,是梁乙埋認可的高僧,西夏國對他的敕封,還是梁乙埋頒布的。而“法明”又是明空所拜服的高僧。梁乙埋聽“法明”講了一陣經文,也認為這個“法明”佛法精深,只在明空之上——一個這樣的人物,所說的話,在梁乙埋心中,無疑是極有份量的。

“破天而出,立天之上。”梁乙埋騎在馬上,嘴角不禁流露出笑容。不是高僧,如何能一口說中自己的心事?只是萬萬不能讓這個高僧和秉常見面,不過,秉常他們現在也沒有空見和尚吧?聯想到那個兇兆,梁乙埋還是決定要小心,一定要防備著萬一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