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六節(第3/7頁)

“豎子豈能成大事!”梁太後沒有理會靳姬遇的辯解,“箭已上弦,豈容收回?!士兵貪利,只要許以重賞,脅以重刑,誰敢後人?!”

靳姬遇奉命向梁太後稟報事情的進展,不料觸到這個黴頭,早就戰戰戰兢兢,不敢說話。梁太後怒氣更甚,罵道:“回去告訴你們國相,步步為營反成打草驚蛇,讓他小心著梁氏一門的腦袋!”

“是……是……”

“給我滾!”梁太後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地砸向靳姬遇,一面大聲喝道:“速召嵬名榮覲見!”

在同一座王宮的另一處。

“陛下!”李清、文煥與仁多保忠、李乾義諸人跪在殿中,“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再有猶豫,臣等死不足惜,只恐陛下亦為奸黨所害。”

“朕必除梁氏!”秉常此時,也知道自己再無退路。他走到漆金箭筒之前,抽出一枝箭來,一把折為兩斷,厲聲道:“我斷不能容梁氏於朝。李清,你有何良策?”

李清設計了周詳的刺殺梁乙埋的計劃,不料卻功虧一簣,反而招來梁乙埋的報復,並加速了梁乙埋的反謀,心中本是十分沮喪。但是夏主與梁乙埋之間的關系也因此而急速破裂,夏主終於堅定鏟除梁氏的決心,卻也讓李清精神一振。

只要夏主堅定了態度,這場政治鬥爭,勝負就尚未可知。

“臣有一策,請陛下決之。”

“快說。”

“陛下召嵬名榮誅之,奪其所統之兵,挾持太後,以太後名義召梁乙埋入見,以計圖之。如此,則國無兵亂而大事可定。若此計不成,而形勢未露,陛下可以臣之人頭予梁乙埋,召其入宮,梁乙埋必以為陛下怯懦,其心必驕,陛下伏死士於宮中,可以一舉成擒。若計不成則形跡已露,則陛下速召禦圍內六班直之親信、仁多保忠部及朝中忠臣義士,挾持太後,出巡靜塞軍司,再明詔罷免梁乙埋,詔令天下共討之。”李清早已置生死於度外,所獻之策,竟是孤注一擲,說得眾人聳然動容。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孤注一擲,方有反敗為勝的希望。

“陛下,臣以為不妥。便是誅李將軍,亦難誆來梁乙埋。”仁多保忠當即反對,“請陛下先以計圖之,不成,則可暫時狩邊,召天下義士共討國賊,梁氏不足平。”對他而言,將夏主帶到仁多澣軍中,自然是不世之奇功。

秉常沉吟了一下,問道:“若國家內戰,豈不為石越所乘?”

“若事情果真至那一步,請陛下割河南之地與宋朝,以換來宋朝之支持。石越兵不血刃,而得河南之地,從此陜西無邊患,其所立之功,自宋太宗以後為第一人,豈有不允之理?我大夏雖失河南之地,陛下仍可不失王位,總好過終身為梁氏之傀儡。日後勵精圖治,西擊回鶻,南並吐蕃,北拒大遼,南削大宋,中興未必無望。”李清咬牙說道。

“不錯,當年我大夏建國之初,連興慶府與靈州,都非由我所有。留得青山在,未必沒柴山,總好過國祚斷在梁氏之手。若石越肯賣給我軍械,則梁氏敗亡,只在反掌之間。”仁多保忠也鼓動道。

“石越之心,能止於河南之地?”秉常依然有疑慮。

“河西之地,宋朝得之而不能守,於宋朝而言,所得不足以償其所失。況且石越一向倡言,只須我大夏推行漢制,謹奉臣職,當優容之。宋朝腹心之患,畢竟不是我大夏,而是大遼,若得河南地,西境平,其正可伺機收復幽燕之地。”李乾義也認為兩害相權取其輕。

四人之中,只有文煥避嫌,不發一辭。

秉常雙手緊緊握著半截斷箭,將目光移向文煥,注視了他一會,問道:“狀元公以為如何?”

“石越之心,實不可測。然臣以為,陛下若不甘心傀儡,實別無選擇。兩害相權,請取其輕。宋朝以諸國宗主自居,亦不至因河西沙漠草原之地,而背信棄義,使天下失望。”文煥低著頭,從容說道:“況且……事情未必會至最壞的一步。”

“罷!罷!”秉常將手中斷箭重重插入案中,咬牙道:“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便拼上這一把!”

“兀卒萬歲!”

眾人一齊拜倒,低聲拜賀。“兀卒”本是夏景宗元昊的自稱,其意為“青天子”,此時眾人一齊稱秉常為兀卒,頓時讓這位年青的君主熱血沸騰。

上天似乎有意要給秉常與李清他們一個機會。大安六年正月二十日,正當秉常與李清等人更在緊張的謀劃著如何誅殺嵬名榮,挾制梁太後,計殺梁乙埋之時,從契丹傳來一個既是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的消息。

遼主耶律浚假裝春按缽,率軍出巡,在路上突然改變路線,誓師親征楊遵勖。在遼主的大軍向大同府進發的同時,遼主向天下散布了討檄文書,並且向大宋與西夏都分別派遣了使者,向兩國通告自己親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