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九節(第2/6頁)

隨著軍制改革的順利推進,在石越的力主之下,借著軍事上的大勝帶來的邊境壓力減輕,宋朝徹底改變了以往分兵防守處處虛弱的痼疾,進一步完善了邊防體系。以前的“軍事路”雖然被廢除,但是卻在陜西與西夏的邊境,又設置了延綏、環慶、秦鳳、熙河四個“行營”(“行營”比“軍事路”更加完善,它完全與民政等方面脫離了關系,只是一個純粹的軍區機構),由長安為四大行營的總後方——這樣的設置,實際上是石越與樞密院博弈的結果,四大行營依然歸安撫使司節制,但是行營總管與行營監軍都虞侯分別由樞府、衛尉寺指派,這樣既保證石越在陜西的權威,又減少了宋朝對於藩鎮割據的擔心。

而與此同時,一支支整編完畢的禁軍開始進駐各大行營。至熙寧十三年西夏國己醜政變之時,節制延州、綏德、鄜州、保安軍的延綏行營,除了姚兕的振武軍第三軍、種古的雲翼軍以外,又有新完成整編的振武軍第二軍、神銳軍第三軍進駐,於是在延綏行營,禁軍步軍達到四萬二千眾,騎軍達到一萬零八百騎。此外還有兩個神衛營,以及屯田的沿邊弓箭手、部分教閱廂軍、蕃兵。因為對橫山的攻略,許多橫山部落內附,種古與劉舜卿上書奏請依嵬名山之舊例,將這些部落中的一部分,遷到綏州境內沿河的空曠地區居住,半耕半牧,朝廷再加以恩信撫之,使之成為大宋之助力——宋軍可以隨時從中征召超過一萬人的蕃兵,這些蕃兵,平時不需要朝廷花一分錢,打仗之時,只要付給他們廂兵的薪俸就足夠,雖然不足為以萬世法,做為一時之權宜,卻是非常劃算的。於是在綏德城附近,大理河、無定河、淮寧河,與嵬名山部落相參,新遷移的部落布滿河岸,新開墾的農田阡陌相連,舊日放牧的牛羊漫山遍野,石越下令在大理河與無定河、準寧河畔,又興建了三座沒有城墻的小城,小城裏除了橫山蕃人信仰的佛寺之外,還有專門設立的學校,派駐的醫生,以及用於蕃漢貿易的集市。

超過五萬的正規軍、數以萬計的蕃人部落新附,哪怕是冒著極將打仗的危險,這中間的商機,也足以吸引遠在杭州、成都、泉州的商人前來貿易。

而對於宜君縣而言,因為是延綏地區的南大門,來來往往的客商許多都會在此歇腳,順便也購買大量的明礬賣到汴京甚至是杭州——宋朝的士大夫們在暑月宴客之時,喜歡將明礬堆在盤中,放在席間,看起來好似冰雪一般,稱之為“礬山”。而軍器監與各兵器作坊對宜君縣也非常有興趣,用明礬水來書寫不只是職方館的專利,很多部門都對此感興趣;而宜君縣還出產一些制造弓弦的材料,也被來官方與民間的作坊大量收購。

這個原本不起眼的縣,甚至因為沒有通暢的水利運輸而人們相信沒什麽前途的內陸縣,因緣際會,在短短的時間,竟然變得繁榮起來。雖然驛車依然是略顯老舊的牛拉四輪車——因為驛政改革之時,為了節省成本所致,但是,驛館裏面的布置,卻早就越來越精致用心。

阿卡爾多對這一切卻所知有限,自從進陜西路境內後,一路所見所聞,都大異於他在其他地方看到的,每每都讓他驚嘆不已。恪於他的見聞,他此時的印象,竟是以為陜西路是大宋朝內陸的富庶中心之地。他隨驛丞到櫃台付了押金,挑了一間房間,整理了一下行禮,清洗一番,便出來找那兩位與他有同車之誼的年輕人。

阿卡爾多對那兩位年輕人有著非常好的印象。從路上的交談中,他已經知道,這兩個年輕人,一個是朱仙鎮講武學堂的高材生,阿卡爾多猜測,他是奉命前往延綏行營報到。這位年青的大宋武官,有著讓阿卡爾多著迷的軍人氣質,雖然不過二十歲出頭的年紀,但是舉止沉穩,行事機敏而果斷,寡言少語卻言必有中,聽說這個叫“種師道”的年輕人出自大宋帝國一個姓“種”的武將世家,是這個世家中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另一個年輕人,比之種師道,其出身則更加尊貴。那個叫“柴遠”的年輕人,其祖上曾經是中國的皇帝,至此今日,他的遠房堂兄還被尊為“國賓”,享受尊榮。雖然依中華的習慣,他是旁支庶出,在許多代以前,便已無半點爵位與特權,但在阿卡爾多看來,他血統中的尊貴與榮耀,絕不會因此而減弱多少。況且,柴遠同時還是一個資本雄厚的商人,這無疑讓阿卡爾多更加喜愛他。

阿卡爾多走近驛站的前廳之時,天色已經開始泛黑。廳中點了幾盞油燈——比起侈華的汴京人來說,陜西人更加樸素與節儉,所以,明亮的蠟燭除了在京兆府外,很少有地方能看到。就著昏暗的燈光,住在驛站的客人們,或單獨或三三兩兩湊在一起,吃著晚飯,一面還互相交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