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賀蘭悲歌 第十三節(第3/7頁)

但是對於折可適,張約卻真不知道要如何回復。

他無法解釋,亦不能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向折可適說話。而且張約也深知京兆府的宵禁令不是鬧著玩的——犯宵禁令敢拒捕或逃逸者,一律格殺;老老實實被抓進京兆府大牢的,不論士民,一律扔進牢中餓上一天一夜,再由家裏人出錢贖回。如果果真聽任折可適犯禁令,便是不餓上一天一夜,單是關上一個晚上,折可適也是顏面盡失,他更是沒臉再見這個兄弟。

眼見著折可適將目光緩緩移到自己臉上,張約的臉慢慢變成赭紅色,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張約的表情,足以讓折可適明白,住在長安西驛裏面的人的份量。

“能讓陜西路派董樂娘這樣的歌妓深夜前去獻技,能調動衛尉寺的人嚴密守護,還引起職方司的興趣……”折可適心裏轉珠似的快速掠過種種想法,一個驚人的念頭猛地跳了出來,“難道是仁多澣來了?”想到此處,折可適更加興奮起來,“想個什麽辦法才能賺得進去呢?”

正在暗暗算計之時,忽然,西邊的夜空中映得通紅,折可適一怔之間,便聽到喧嘩之聲大起,“著火啦!”“著火啦!”呼聲喊聲從西邊傳來。張約與宋貴也聽到聲音,連忙回頭望去,二人臉色立時便變了。

“那裏挨著驛館!”宋貴驚叫道。

“慌什麽?!”張約厲聲喝道,只略一沉吟,他便立即吩咐道:“宋貴,你帶一撥人去領著百姓救火!京兆府馬上便有人來支援你。”

“是。”宋貴答應著,領了一拔人急匆匆地去了。

張約又向折可適與種、姚二人抱拳說道:“折大哥,種兄弟,姚兄,請恕兄弟我失禮了。”說完向手下的衛士揮了揮手,厲聲喝道:“其余的人,都隨我來!”領著身邊的人,向長安西驛跑去。折可適只見張約一路跑去,驛館周圍不斷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冒出來,隨著他向驛館跑去,最後竟幾乎有一百余人,不由得竟呆住了。心裏也越發證實了自己的判斷——長安西驛裏面,畢竟是有大人物在。

姚鳳與種杼望著張約的背影,二人迅速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種杼突然向折可適笑道:“折大哥,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折可適一怔,問道:“什麽熱鬧?”

“隨我們來便知。”種杼笑了笑,向姚鳳使了個眼色,二人也徑直向長安西驛走去。折可適愣了一下,隨即也立刻大步跟了上去。

種杼與姚鳳對長安西驛顯然十分熟悉,他們並沒有從正門進去,而是繞到南面的一扇小門旁邊。此時眾守衛似乎大都被調走,門邊便只有兩個守衛,二人大搖大擺走上前去,休說那個兩個守衛,便連折可適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見二人默契的使了個眼色,猛地揮掌,掌鋒準確地砍在兩個守衛的脖子上,守衛當即被打暈了。種杼完事之後,將食指豎在唇邊,笑吟吟地向折可適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折可適心中頗有疑竇,只覺今晚的事情難以索解。但是越到這種時候,他反而越是冷靜。當下只不動聲色地跟著種杼與姚鳳在長安西驛中穿行。只見種、姚二人一路不發一言,在驛館之內行走,竟不要絲毫停留與遲疑,仿佛對此地竟是極為熟悉的。折可適又細細觀察,見這長安西驛規模頗大,此時火勢已越過西墻,驛館的人眾與衛卒,拎著水桶前後相繼地向西邊跑去,顯得一片混亂。折可適深知城市之內失火,向來是了不起的大事。長安因為是離西夏最近的大城,擔心奸細縱火作亂,所以才會嚴厲推行宵禁。此時他腦海中不斷想起種杼與姚鳳那有點詭異的笑容,心中隱隱伏著一個想法,卻又不由自主地極力回避著。

如此在驛館內走了一陣,種杼與姚鳳忽然在一排大樹後面停了下來。折可適從樹幹間擡眼望去,只見離他們三人所在約有一箭地的地方,有座小樓。小樓上約有十余人在憑欄觀火,折可適清晰地看見三個年輕的西夏武官正在低聲說著什麽,而在他們身邊,赫然便站著董樂娘與幾個帥府親兵。折可適也不知道這三個西夏人究竟是何方神聖,但他見樓前樓後,張約正指揮著人手巡邏——只是他們藏身之處,前面正當大道,救火的人從這裏跑來跑去,卻沒被注意;而這些西夏人身邊又有石越的親兵保護,顯然來頭不小。他正待詢問種杼,轉過頭去,幾乎驚得叫得聲來。

種杼與姚鳳兩人正在擺弄著一駕小弩機——折可適不知道這二人是從哪裏變出的戲法,拼拼湊湊之間,便組裝得差不多了——這是折可適從未見過的武器,比普通的軍用弩機要小得許多。種杼見折可適看他,卻並不介意,只是一面調弄著弩機,一面低聲笑道:“這物什是兵研院專門為職方司設計的,雖然看起來小,但是射程與殺傷力都沒差太多,幾乎比得上常見的弩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