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東風未肯入東門 第四節(第2/6頁)

他順著二人的目光瞧去,卻見店門口的一塊鋪地的青磚,竟已四分五裂。

“石某尚有俗務在身,不便久留,便先告辭了。為大王安全計,為兩國邦交計,還望大王早回驛館。”石越正抱拳向蕭佑丹告辭,卻感覺有人扯著自己的衣襟。他低頭望去,卻見石蕤正在輕扯自己的衣袍,見他目光,慌忙低下頭去,細聲道:“爹爹,我還欠這位蕭大王三個餅錢……”

“楊將軍,剛剛那個是什麽人?”馬車上,趙傭好奇地問著楊士芳。與日日相處的楊士芳在一起,他感覺自在了許多。但心裏終免不了有點惋惜不舍。

“六哥問的是那個契丹人麽?”楊士芳習慣性是冷冰冰的語氣,“他是遼國的北樞密使、衛王。是來給太後祝壽的。”

“北樞密使是多大的官?和文太傅一樣大麽?”

“差不多大。”楊士芳簡短地答道。

“他比文太傅和氣。”趙傭突然道。

“六哥千萬不可亂說。”坐在馬車門口的內侍龐天壽慌忙回過頭來,他是負責照顧趙傭與趙俟的內侍——這個是讓人羨慕的差使,誰都知道,趙傭是大宋朝的儲君。但這一次出了這麽大的漏子,他的前途也隨即變得黯淡起來。幸好當今的皇帝、太後、皇後都不是暴戾的人,否則他的小命根本留不到現在。“文太傅可是當今名臣……”

他生怕趙傭隨口亂說,又惹出禍來,便想為文彥博辯護幾句,但他畢竟只是個內侍,吱唔半天,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卻聽楊士芳道:“六哥可知道他是契丹人?”

“我知道。娘娘說過,契丹是北邊的大國。”

“那是我們大宋的世仇。”楊士芳沉聲道,“六哥將來要做官家的,便要靠文太傅這樣的大臣輔佐,才能打敗契丹,收復故土。”趙傭與趙俟似懂非懂地聽著,楊士芳又道:“象剛剛碰到的蕭佑丹這樣的人,是我們的敵人。文太傅是朝廷的忠臣,是好人。”

他到底只是個武人,不明白趙傭心裏想著什麽——趙傭每次見著文彥博,無論是向皇後、朱妃,還是服侍他的內侍,都必然要叫他規規矩矩,謹守禮儀,這樣太子才能受到百官的稱贊,若舉止有絲毫不妥,回來必定要被說上一番。所以趙傭對於文彥博、石越這樣的朝廷大臣,心裏實在頗為懼怕。這時見蕭佑丹言笑晏晏,素不相識還肯借錢買餅給他吃,又聽說是契丹的大官,兩相比較,自是覺得蕭佑丹要親切得多。

“六哥、七哥回宮,要好好向官家、聖人請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龐天壽接過楊士芳的話來說道,趙傭這時候才明白,自己到底是再次回到了平素的生活中,一大堆的規矩與禮儀在等著自己。他不住地拿眼睛馬車的車簾外瞄望,一臉地戀戀不舍。這裝飾富麗堂皇的馬車,竟是遠遠不及簡陋的驛車有趣。隨著馬車的顛簸,趙傭眼皮越來越重,竟是睡著了。

載著趙傭、趙俟與淑壽的兩輛馬車,直接駛入了靜淵莊。楊士芳等班直侍衛、內侍服侍著三人在靜淵莊下了馬車,早有宮中的內侍在那裏等候,直接便引著三人往保慈宮去。趙傭、趙俟與淑壽這時見著眾內侍都低著頭,走路靜悄悄的,喘氣都不敢大聲的神情,這才隱約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到了保慈宮前,高太後極親信的內侍陳衍已在宮前等候,見著三人過來,忙行了一禮,低聲道:“官家、太後、聖人都在,六哥、七哥、主主,待會兒好好認個錯。”一面又對楊士芳與龐天壽道:“太後讓二位也進去。”卻不再多說什麽,龐天壽看了楊士芳一眼,見他面無表情,不覺苦笑了一下。

陳衍引著五人進了保慈宮,偌大一個保慈宮內,靜悄悄地,竟是一點聲音也沒有。便見正殿外的院子裏,整整齊齊跪著數以十計的宮女、內侍,全都是服侍趙傭三人的。楊士芳與龐天壽見著這情形,便也不敢再走,也在院中跪了下來。趙傭三個先進到殿中,卻見高太後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全不似平時和藹可親的樣子,沉著臉,一聲不吭。趙頊與向皇後卻坐在一側,見著三人進來,倒更似是松了一口氣的神情。趙顥與趙頵站立著侍候,趙頵看到三人無事,亦是松了口氣,臉上不覺露出一絲微笑;趙顥卻一臉的肅然。

而在大殿的正中央,赫然跪著朱妃、王妃、清河、梓兒。

三人見著這陣仗,心裏已先是慌了。淑壽是闖慣禍的人,這時見勢頭不對,立即便跑到高太後跟前,順勢跪下,便抱住了高太後的腳,可憐兮兮地說道:“娘娘,溫國知錯了。都是溫國不好,擅自帶著六哥、七哥出去,溫國知錯了,害娘娘、官家、聖人擔心……”趙傭和趙俟呆了一下,待到淑壽一氣說完之後,方才反應過來,一齊跪下,跟著說道:“孩兒知錯了,請娘娘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