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錯料一帆超十程 第十二節(第2/3頁)

這一日,便是田烈武出了東宮後,順便拉著趙時忠回家裏商議事情。不料路過何家樓時,卻巧碰上了段子介和李敦敏。高太後新賜給田烈武的宅子,便在這何家樓附近。以田烈武的性情,段子介與他是同年武進士,交情極好,自不用提;便是李敦敏、曹友聞,既然遇見了,免不了便要邀他們到家裏喝杯酒。不想段子介、李敦敏這時正要盼他解圍,自然是一口答應;曹友聞也是有意結納,更無拒絕之理。三人竟是一同上了田烈武的馬車,往家去了。

眾人方到田家,便見溫大有與馬紹兩早已在客廳等候,見著田烈武等人回來,起身唱了個喏,溫大有便說道:“田大哥可聽到他們那些渾話了?”

“什麽渾話?”

“便是這幾日間,不知從那裏冒出來一個瘋道人。到處對人說他聽到天正北有什麽鳥天鳴……”

田烈武不懂星占之學,不解地望著溫大有:“天鳴是什麽意思?”李敦敏與段子介、曹友聞卻是臉色大變,三人相顧一眼,段子介沉聲道:“這天鳴是一種異象,若天象出現天鳴之變,便是說人主會出事,且必興兵戈,百姓會流離失所。”

溫大有點點頭,道:“那瘋道人也和這位官人說的一樣。我只道他是胡說八道,派人將他抓了起來。可這幾日間,流言總是不絕,人人都說官家要大行,契丹要興兵南犯。更可惱的是還有一幹人,說那瘋道人不是常人,說他十年前便看到如今雍王府的上方出現過異雲,說是什麽天子之氣……”

溫大有這麽不管不顧地說將出來,眾人臉色頓時都變了。段子介早聽說過這些流言,不由哼了一聲,道:“接下來,肯定便是說什麽國家內憂外患,動蕩不安,官家若大行,六哥頑劣,恐難當重任。國家須立長君,諸王之中,雍王最賢……諸如此類了!”

“這位官人真是奇人!”溫大有一臉欽佩地望著段子介。

段子介又冷冷地哼了一聲,和李敦敏、曹友聞交換了一下眼神。三人都知道這番來田家,卻是沒有來好,一不小心,竟卷入了宮廷鬥爭之中。

田烈武見溫大有與段子介一來一往,已是把話揭破。這時候也不再避諱,對段子介三人長揖一禮,誠聲道:“我本不想令三位卷入這是非當中。海外、段兄、曹先生,若是覺得有嫌隙忌諱,這時離去,尚還不晚。”

段子介與李敦敏相顧一笑,卻自顧自找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曹友聞腦筋一轉,也已拿定主意,笑道:“只怕我幫不上忙。”

田烈武見三人如此,不由大喜,拜道:“三位果然忠義。”一面又請諸人入座,一一介紹了,方嘆道:“實不相瞞,如今這種種流言日甚一日……”他是忠厚人,說到這時,想到要開口議論高太後與皇帝,只覺得頗為不妥,一時竟宣之於口,半晌說不出話來。

卻聽馬紹在旁邊笑道:“田大哥有什麽好顧忌的,我們做的事光明正大。倒黴便倒黴攤上這麽個時勢。雍王本來就名聲好,沒有這事之前,便連我老馬也要贊他一聲‘賢王’的。如今百姓的日子越發難過,進行拿不出對策,本就是人心浮動,加上種種謠言,說六哥的壞,說雍王的好,汴京又到處唱那高太祖讓位給太宗的戲,休說是汴京的百姓,便是那些讀書人、官人,心裏也未必不想著讓雍王做官家也不錯。反正都是趙家的江山,又不是沒有先例。只不過老百姓讀書少,有啥想法便說啥話,那些讀書人、官人的花花腸子多,心裏想著口裏卻不敢亂說轉了!”

他把話一挑明,趙時忠也嘆道:“說得不好聽一點,如今汴京的人心,只怕還真在雍王一邊。連在下也聽到人說十余年前大災,雍王如何為民請願的事……要不是有桑山長和程先生在那裏不遺余力地替六哥說好話……可便是程先生的學生,也有些暗地裏對六哥不滿的。但以我所見,這造天命也好,造輿論也好,都還不可懼,可懼的是雍王為何敢這麽肆無忌憚?”

李敦敏這時心裏對馬紹與趙時忠不由刮目相看。他見馬紹長相猥瑣,趙時忠又是西夏人,原本頗有輕視。此時聽見他們說話,一個雖直言無忌,卻有條有理,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一個直指事件的要害,顯然比起那儀表堂堂的溫大有,實是強得太多。但李敦敏不似段子介,段子介是個什麽話都敢說出來的,李敦敏卻要謹慎得多,只是默默聽著,並不多言。

果然,便聽段子介冷笑道:“還不是欺官家病重,太後又最站在他那邊……”

田烈武不由點點頭,嘆道:“自從陳都知被太後斥言後,內頭的人見著雍王,說話味道都變了。太後威信這麽高,無論是班直侍衛還是內侍宮女,都對太後甚是敬服。果真要是太後的心意……”說到這裏,田烈武卻又搖了搖頭,道:“不過我絕不相信,以太後之賢明,會故意縱容雍王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