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三朝元老心方壯 第六節(第3/4頁)

“兒子明白。”石從榮應道,又僥幸道,“幸好郭老頭出去了,否則他是經年宿將,可比石越還難對付。”

“這是天意。”石得一笑道,“到時我會親自控制皇城諸門,大變時,中便一定會去召諸相進宮,我便在皇城門口,矯旨將宰相們全扣住,再迎雍王進宮。許繼瑋則領人去控制開封府,韓忠彥懦弱無能,不足為懼。朱大成的班直侍衛,只管監視東宮,以奉詔保護東宮為名,阻住六哥去福寧殿或保慈宮。朱某絕非楊士芳、田烈武敵手,但他能拖得一時,便是一時,只要雍王比六哥先到福寧殿,太後便只得接受既成之事,到時候任楊士芳有三頭六臂,也無回天之力。”

“最要緊便是爹爹那裏,只要隔絕中外交通,宰相們全被扣住,外頭不知道宮裏發生什麽事,宮裏縱有點意外,亦不至影響大局。”

石得一微微點頭,笑道:“姓李的牛鼻子,沒有別的本事,但是這個兵變方案,倒想得極周到。但你那裏亦是要緊處——以開封府來說,禁中是中,控制皇城與外面的交通,便是隔絕中外;但以禁中來說,福寧殿、保慈宮、兩府便是四個最要緊所在,控制這四個所在,禁中便也亂成一團,沒人能知道發生何事,在這稍有不慎便是族滅之罪的時候,更沒有人敢輕舉妄動。”

“兒子不會讓爹爹失望。”石從榮又笑道,“如今兩府的心思,都放到了夏丹南侵的事上面,可真是沒人管我們做什麽了。前日石越還在韓拖古烈那裏碰了個軟釘子。”

“莫不是流言吧?”石得一懷疑地說道。他這幾日精力全部放在策劃兵變的事情上,人又常常心煩意亂,對這些事反倒沒留意。

“不是流言。”石從榮笑道,“前日石越召見韓拖古烈,責令他軍隊聚結之事,姓韓的不僅斷然否認,反而再三說什麽宋遼是兄弟之國,遼國絕不會無故犯界,還反問石越,道高麗原遼國家奴,宋麗間的盟約理應知會遼國,反向他索要杭州談判的文書副本。這還不算完,韓拖古烈離開尚書省後,又跑到學士院去說遼國不會犯界,請他們代向皇上稟奏,翰林學士頓時嘩然,道軍國機密,兩府瞞誰也不能瞞學士院,一個個跑到政事堂質問,令石越焦頭爛額。姓韓的更加得意,反而揚言,要到太學、白水潭,再三說明宋遼兄弟,遼國必不侵宋。石越不得不當著眾翰林學士和韓某人的面自打耳光,說遼國只是平常的軍事調動,他問問不過是為了以防萬一。”

“這韓拖古烈確實不簡單,我還從未見過石越吃這麽大啞巴虧。”石得一幸災樂禍地笑道,“他料到了朝廷害怕人心惶惶,所以反而大聲嚷嚷,迫使石越自打耳光。將來契丹若真的入侵,石越這些話,必成把柄,台諫一定會算這筆舊帳,又可以從內部擾亂朝廷,打擊朝野對石越的信心。兩府將如此大的事情瞞著學士院,休說翰林學士會不滿,連台諫也會不滿。”

“他這樣一鬧將起來,其實昨日便見效果了。”石從榮亦是事不關己地笑道,他對韓拖古烈佩服得五體投地,“昨日郭老頭去大名,檢閱河北禁軍操練、演習時,都是輕裝簡從,趕了個大早,偷偷摸摸走的。樞府調動超過十萬禁軍,在河北、河東諸路舉行演習,也是靜悄悄下達的。京師禁軍調動,只說是例行操練……”

“便讓相公、參政們去好好操心這些大事。”石得一站起身來,笑道,“我也該進宮了。”

只要一踏入宮城的範圍,石得一馬上就變得低眉順目,臉上還略顯戚容,以表示他十分擔憂皇帝的病情。這日,為了盡量避免碰到兩府的宰相,惹一身的晦氣,石得一特意取道左掖門進宮,不料才從左銀台門鉆進橫街,卻碰到了柔嘉。

石得一在心裏暗暗叫苦,一面卻也只得上前去請安。卻聽柔嘉劈頭一問道:“是不是你在官家面前嚼舌頭了?”

石得一以為柔嘉來替太子出頭,不由嚇了一跳,忙賠著笑,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縣主,老奴可有點聽不明白……”

“你這滑奴,休要裝糊塗!”柔嘉拿著鞭子,使勁戳著石得一的腦門,斥道:“官家的病昨天明明有好轉,若非你搬弄是非,怎會忽然又惡化?”

“縣主說什麽?!”石得一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我問過太醫,太醫說官家今日情緒忽然激動,才會前功盡棄!”柔嘉雖然是惡狠狠地瞪著石得一,但眼眶晶瑩欲滴,卻是眼淚都快出來了。

“老奴縱有一萬個膽子,亦不敢在這個時候在官家面前亂說什麽。老奴他事不敢說,但對官家,絕對忠心耿耿。縣主,官家現在怎麽樣?”

柔嘉狠狠地盯著石得一,過了好一會兒,才將鞭子緩緩放下,恨聲道:“莫叫我知道是你搬弄是非,否則我定將你千刀萬剮!”說罷便扔下石得一,轉身朝尚藥局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