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莫嗟身世渾無事 第一節(第3/5頁)

他們心裏都知道原因,盡管沒有人表露出來,但田烈武知道,楊士芳與龐天壽都將這怨恨,轉到高太後與雍王的頭上。

這個大宋朝,難道真沒有了評書中那樣的忠臣麽?朝中為什麽沒有忠臣向高太後死諫,讓她大義滅親呢?

田烈武其實很想找石越、司馬光這些他平素所尊重的人問一問為什麽?

但是,盡管他已經貴為陽信侯,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他的身份,與石越、司馬光們,依然有著天壤之別。

他只能靠自己去尋找答案。

出了東華門,新雇的家人早已牽了馬過來。自從跟了趙煦後,田府的收入便一日比一日多了起來。尤其是在趙煦即為之後這短短十幾天裏,不斷有田烈武聽都沒聽說過的人來拜訪,在他家裏這裏看看,那裏看看,咂著嘴巴感嘆一陣,然後便有人變著花樣送來東西,從綢緞金銀,到仆人歌妓,甚至馬車、車夫、田地、宅院……出手一個比一個闊綽,而送東西的人,地位也一個比一個尊貴。開始幾天,為了退還這些東西,田烈武闔府上下,幾乎都疲於奔命,即使如此,有些地位尊貴之人送來的東西,卻是連退還都是極大的難題。不過這個煩惱在曹友聞給了田烈武建議後,便迎刃而解——田家很快便搬到一座大宅院,新雇了十幾個家人、使女,買了幾匹馬、馬車,雇了一個車夫……雖然田烈武心裏還感到有些別扭,但他知道曹友聞是對的——他雖然貴為陽信侯,但在旁人的眼裏,他始終是個武官,沒有人把他當士大夫來看待,只當他是個粗人,因此送禮討好,便幾乎不加掩飾,這些想要結交他的人當中,並非個個都不可取。只是因為世俗有這種偏見,所以才會如此看輕他。而對這些送禮者,亦如曹友聞所言,不能夠簡單的退還,因為送禮給他田烈武,實際上是對小皇帝的討好。就眼前來說,田烈武是幫不到他們任何忙的,這些人看重的是八年、十年後的回報。而如今的情形卻是,皇帝亦需要這種投資,這些人雖然幫不了什麽真正的忙,但他們確信自己在小皇帝身上一筆投資的話,至少便會更加樂於見到小皇帝將來能平安親政。他們投資得越大,對小皇帝就會越支持。至於他們的投資將來會不會有回報,那其實與田烈武無關。曹友聞向他保證,即使他將來翻臉不認人,也不會有任何人敢向他收回這些東西。而他也不必愧疚,只當這些全是小皇帝的賞賜便可。

所以,曹友聞告訴田烈武,讓他將送禮的人與所送的禮物,全部記錄下來,然後稟報給太皇太後與皇太後。果然,便如曹友聞所料,太皇太後與皇太後都笑著讓他接受,便當是官家給他的賞賜。

於是,短短十幾天內,田府看起來,便已經很有了侯府的氣派。而田烈武的生活,亦開始看起來有點像陽信侯的樣子了。

上馬離了東華門街,過了惠和坊,一路往東,便到了舊曹門街。田烈武的新宅子,便在舊曹門街外面的天王寺附近。

田烈武的這個新雇的隨處叫李順,實際亦算是他的舊部——熙寧十三年靈州城下,李順便在田烈武營中。因在攻城中受了傷。殘了一只左手,退役後便領了撫恤金到汴京投靠侄子,平素便在汴京打點零工,勉強生活,因田烈武、楊士芳幾人封侯的事,這一陣已是汴京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話題,他聽到這消息,想起田烈武在軍中一向對下屬甚好,便來投奔富貴了的故主,果然被田烈武收留,當了隨從。

李順一路牽馬走著,見田烈武心事重重,因故意找些話題笑道:“小的方才在外面等候,聽人說西南夷的仗打完了,去益州的兄弟馬上便要班師回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我有個表哥,還在小王將軍帳下聽令,也不知……”

“你表哥果真是在小王將軍帳下?”田烈武坐在馬上,搖搖頭,嘆了口氣,“那他只怕一年半載回來不了。”

“莫非是假的?那小的可就白高興一場。”

“假倒是不假……”

幾天前,從王厚、慕容謙的軍中傳回消息,他們又一次進兵無功而返。王厚、慕容謙上折請罪,承認西南夷非倉促可定,政事堂請求罷益州之兵。為此,樞府因為面子上過不去,還非常不滿,行文斥責王、幕怯戰,樞府一直爭執說大軍進蜀非易,目前正宜一鼓克平西南夷,如此半途而廢,不僅此前軍費開銷付之東流,而且使朝廷為四夷所輕。反而是石越為二人說話,誇二人“知所進退”,“朝廷得二名將”。因此。李順聽到的事,當然不可能是假的。田烈武還聽李敦敏說,石越心裏其實非常失望,但君實相公不願意再打無謂之仗,才不得不讓步。朝廷要省下錢來,解決國內的物價上漲與交鈔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