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君王有意誅驕虜 第四節(第2/5頁)

就這樣,他們成功的多賺了兩貫錢的利潤,然後全身而退。

但這件事卻讓王安石的支持者怒火中燒,無法就此罷休——畢竟《天下紙》也是一份報紙。而想罵王安石的人看見王安石死後備極哀榮,心中的不平也不是這麽容易就消除的。

很快就有另外的小報抱著各種動機參與進來,接過了《天下紙》未完的爭論。到了二月五日,就終於演變成了《汴京新聞》與《西京評論》領頭的兩個陣營的大罵戰。

朝堂上的舊黨與新黨還未決裂,但在野,兩派的支持者已經迫不及待的撕破了臉皮。

而這次的裂痕,連石越也不知道要如何彌合。因為新黨已經沒有了首領,他們一盤散沙,卻因為相信皇帝站在自己的這邊,而信心百倍,無所畏懼。

更加頭痛的是,他們論戰的範圍越來越大。

石越本能的察覺到,唐康帶回來的遼主同意另立新約的許諾的真相,終究會被泄露出去。

到時候,現在還只是隱隱約約的指責,就難免會變成噴泄而出的怒火!

而另一方面,朝中舊黨對這場論戰的漠視態度,也讓石越擔心。舊黨中主張禁絕報紙的聲音從未停止,如果司馬光受到影響,打算幹點激烈出格的事情,那就將是石越不得不和司馬光攤牌的時刻。

石越祈禱著不要出現那樣的情形。因為如果是那樣,就是前功盡棄。

石越心裏很清楚,用所謂的“石黨”來取代新黨或者舊黨,並不是成功。真正的成功,是要讓新黨與舊黨學會、接受妥協與共存。他曾經以為自己成功了,而且看起來也似乎是成功了。但現在他才知道,這件事情比任何一件事都難,當他們互相妥協與共存時,那種狀態看起來總是那麽的脆弱。相比而言,“漢賊不兩立”的處世之道可就容易多了。

難道,他所希望的成功,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說起來真是奇怪,這個文明按理說是最應該懂得這些的——他們的文化圖騰難道不是那個陰陽太極圖麽?宋儒難道不應該極重視“中庸”麽?但為什麽在政治上,反而充滿了非白即黑,非友即敵,非君子即小人這樣的激烈的線性思維,要改變起來竟然是如此難之又難?!

這種文化與實踐之間的巨大差異,讓石越如此的迷惘。

他曾經因為王安石的終於願意妥協而振奮不已,但王安石一死,他又悲觀起來,仿佛自己一無所成。

他只能盡力安慰自己,舊黨未必會讓他失望,他至少還可以信任範純仁。他的眼睛應該看到全局,不能被一部分頑固的舊黨所影響。

石越要煩惱的還遠不止這場報紙上的大罵戰。

二月五日的早晨,兩府收到了兩份從遼國送回來的報告。

一份是宋朝君臣期盼已久的樸彥成的奏折,這封奏折說遼主已經同意前約立即廢止,但新約仍有細節沒有敲定,遼主已令韓拖古烈親自與他談判,一旦談妥,則可擇期簽署,在雄州邊界交換誓書。這看起來是個好消息——但除此以外,樸彥成又提到,遼國現在實際主政的,是耶律信與蕭嵐。北樞密使蕭禧長期告病,遼國有流言說他很快要出任上京留守。樸彥成對此憂心忡忡,因為耶律信深得遼主寵信,而他對大宋態度強硬,以後遼宋關系將難免出現摩擦。

另一份報告是職方館河北房送回的例行報告。河北房通過阻蔔的親善部落,探明去年十二月,契丹從阻蔔各部征調了大量的馬匹,現已不知這些馬匹被送往何處。此外還探明,一月下旬,遼國東京道有五千左右的渤海軍不知被調往何處。

這兩份報告讓石越心頭更加沉重。

連石越自己都必須承認,契丹的軍事調動,很可能只是尋常的行動,這樣的報告以前他也看過。而樸彥成的奏折,基本上也是報告好消息。

石越手裏還有另一份“報告”,一份稍顯過日的《海事商報》,上面刊登了一條消息——日本國硫磺價格持續上漲,價格超過了南海各國的硫磺價格。這在幾年前也許不奇怪,因為南海諸侯與高麗國裝備火藥武器,需要制造大量的火藥,而南海各國的硫磺開采又剛剛開始。但在紹聖六年以後,當南海各國已經能向大宋出口硫磺之後,日本的硫磺價格還在上漲,擺明了又有一個大買家加入了進去。

石越絕對不相信遼國買進這麽多的硫磺只是為了造鞭炮。

然而,這些蛛絲馬跡同樣也是不足以說服司馬光的。所謂的遼人將要南侵,對於司馬光,便如狼來了一般,他一生之中,經歷過不知多少次,以往每次宋遼兩國的國力對比都不如現在來的樂觀,過去遼國國力稍強時都沒成真的事,在如今大宋國力稍強時如何會發生?尤其是幾年前遼國都沒有南犯,更加堅定了司馬光的這種信心。除非有確實的證據,否則,司馬光一定會將此視為大驚小怪,或者幹脆是某些人企圖生事的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