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臣憂顧不在邊陲 第二節(第3/4頁)

但這一點上,蕭嵐與韓寶卻不做此想。

韓寶對於深州勢在必得,已非任何人所能勸阻。

而蕭嵐雖不在乎深州之得失,但他絕無半點信心殲滅一支來援的西軍精銳。

沒有親歷苦河之戰的耶律信相信能做到的事,卻是經歷過那場惡戰的蕭嵐不相信能做到的。

在蕭嵐看來,攻破深州、殲滅拱聖軍,謀求一場類似君子館的大捷,便已經是極限了,至於有沒有後患,不妨從長計議。耶律信想要的另一次好水川,那是不切實際的,倒不如盡快攻克深州,一方面足以震懾宋朝,另一方面,也使宋朝喪失與遼軍決戰的急迫性,雙方可以在深州一帶形成僵持,從容議和。

但耶律信派來的慕容提婆,自到達深州後,便不斷地給二人施加壓力。此番蕭嵐與韓寶陪著蕭阿魯帶與慕容提婆巡察深州,亦是為了盡力塞住慕容提婆的嘴巴,爭取蕭阿魯帶的支持。

“深州不過彈丸小城,姚兕能堅守至今,除了我軍先前攻城不得其法外,南朝禁軍實亦不可小覷。如今諸軍會師,我軍兵強馬壯,而深州城內,不過是百戰疲師,這正是兵法說的‘以石擊卵’,古賢說:天與弗取,反受其咎。如今若是以火藥炸城,配合大軍四面同時猛攻,最多三日,少則一日,必克此城。為何反要留下這個禍害,殆無窮後患?”

“簽書莫要忘記,當日晉國公也曾許過十日破城之軍令狀。”慕容提婆長得頗為肥胖,挺著個大肚子騎在馬上,讓人隨時擔心他會摔下來,但他說起話來,卻十分刻薄,全不將韓寶放在眼裏,竟直揭其短,不留半點顏面,蕭嵐斜眼看韓寶,見他一張臉漲得通紅,怒容滿面,只是不能發作,“自來要釣大魚,便要舍得放餌。下官看這深州,已經被打成這等殘破,城上南軍,連頭都不敢露出來,偶見著幾個兵丁,都是形影憔悴,一陣風都吹倒的樣子,憑城而守,那是南朝看家本領,或者還要費點心思,但倘若出城作戰,找幾千蠻夷,便可以收拾掉了。這遲早是嘴邊的肉,又何必急於吃掉?莫非簽書與晉公是怕別人說兩位當世名將,攻一小小深州而不能克,致使聲名受損?實在大可不必過慮,小人饒舌,自來都有,二公皆本朝重臣,仍當以大局為重……”

“扯你娘的鬼淡!”蕭嵐在心裏罵道,他眼見著韓寶就要按捺不住,當場便要發怒,忙悄悄朝韓寶擺了擺手,示意韓寶鎮靜,一面冷笑道:“那只怕是郎君想多了,某與晉國公豈是顧惜私名的人?這幾日也與郎君反復詳說過利害,郎君只是不信,既然如此,咱們便把醜話說在前頭,吾等皆是奉令行事,日後若有好歹,那也不幹吾等的事。”

“那是自然。”慕容提婆昂然應道。

“既然如此,郎君這幾日是時時不忘要與南朝打場硬仗,好好教訓下南朝。那麽某想問下郎君,需有多少人馬,方能成事?”

慕容提婆立時聽出蕭嵐話裏有話,擡頭望了一眼蕭嵐,問道:“簽書之意是?”

蕭嵐笑道:“攔子馬探得真切,武邑縣便有一只南朝殿前司主力。依某看來,南朝援軍若要來,南邊無非是武邑、衡水,西邊無非是束鹿,咱們不妨兵分三路,相互策應。郎君是蘭陵王麾下第一名將,人稱智勇雙全,便請郎君去武強……”

“簽書莫要說笑。”慕容提婆眼見著蕭嵐話中已現殺機,他卻是不傻,神射軍在武邑厚張軍勢,持重不出,他到了那裏,進退維谷,攻則有蕭嵐、韓寶掣肘,絕難成功,守則落人話柄。況且宋軍的援軍主力多半仍是要從武邑北上,而耶律信派他來,是讓他督促蕭嵐、韓寶去打惡仗的,他本人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論及打仗,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與韓寶相提並論,豈能傻乎乎的答應去武強?“下官豈能無些許自知之明?皇上將十萬大軍,交付簽書與晉國公,乃是信任二公之能……”

但他話未說完,已被蕭嵐打斷,“郎君又何必妄自菲薄。若論知人善用,某也信得過蘭陵王。某已打聽清楚,神射軍雖屬殿前司,卻並未經歷戰陣,又是步兵,統兵之將仁多保忠,乃是西夏降將,無足稱道。郎君率五千宮分軍,足以一戰而勝。”

“這……這……”慕容提婆被他逼得極為狼狽,立時冷汗都出來了,“聽聞這神射軍善於陣戰,只恐……只恐……”

“無論郎君還要多少人馬,某皆可成全。”蕭嵐冷冷說道:“某當年常聽說郎君通曉火炮戰法,頗有見解。便是要火炮,某也可以給郎君!”

慕容提婆這幾日間都是咄咄逼人,蕭嵐一直只是一概承受,都是婉言解釋,卻萬萬料不到蕭嵐突然來這麽一手,這分明是要借刀殺人。倘若真的有足夠的兵力,慕容提婆心裏而倒也未必真的害怕仁多保忠,只是耶律信給他命令並不是讓他主動出擊,而是要以深州為餌,尋找機會,殲滅來援一兩支宋軍。至於統軍打仗,當然還是要由韓寶來指揮。別的他倒不怕,但他若將這差事辦砸了,耶律信豈能饒他?再說他也不是三歲小兒,現在蕭嵐說得好聽,但真的給起兵,別說火炮,連個火星都未必能給他……但是他若是推諉不肯,蕭嵐便自有話說,你自己都畏敵如虎,此前所言,那自然全是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