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聖主如天萬物春 第三節(第4/5頁)

如此忙碌了整整一天,雖說土墻才打了一半,壕溝才挖了一小段,箭樓尚未造好,望樓也只有一座,但也算是規模粗具,有模有樣了。眼見著滿營將士,大半累得半死,疲憊不堪,仁多保忠便即鳴金收兵——這時眾人才發覺這怪陣原來也有個好處,那就是他們不必再啃幹糧,黃河南邊,早有人做好熱騰騰的飯萊,一桶一桶的擔了過來,送到眾人跟前。

袁天保與張仙倫休說一輩子沒打過這樣的仗,便是聽也沒聽說過。因為仁多觀國讓人送了十斤牛肉過來,二人便請了吉巡,聚在營中吃肉喝酒,一面低聲痛罵仁多保忠昏庸老朽,對於攤了這麽個主將,不免深感自己是如此不幸。

但這酒方吃到一半,便聽到西邊鑼聲大作,三人知道這是事先約定的信號,必是有遼軍大舉來襲。他們三人倒無人驚慌,反倒是聞獵心喜,聽到鑼聲,便即丟下酒杯,取了頭盔戴上,便大步走出營帳。擡頭望去,只見東西兩邊,苦河的浮橋上,派出去的兩個指揮排成數隊,正迅速的通過浮橋,朝營寨跑來。

張仙倫不由得低聲“呸”了一聲,罵道:“聞風而走,這成何體統?!”一面不屑的朝仁多保忠的中軍大帳瞥了一眼,緊跟著袁天保,朝望樓那邊走去。

但他們都不需要登上望樓——很快,站在平地之上,他們也能看到遮天蔽地的煙塵,正朝著南邊,席卷而來。

三人頓時都被嚇呆了。

“這……這是多少人馬?”吉巡低聲問道。

袁天保與張仙倫互相對視一眼,澀聲回道:“至少得有上萬騎……”

“這……這……”與袁天保與張仙倫不同,二人好歹都經歷過熙寧西討,雖說沒打過大仗,卻也見過些世面,但吉巡雖然官至護營虞侯,卻是足跡從未出過汴京周邊五百裏,這時聽到這個兵力,感覺到上萬騎戰馬踩踏地面傳來的那種震撼,早已嚇得臉色蒼白。

待他緩過神來,袁天保與張仙倫早已跑得不知去向,只聽營中到處都有人大聲呼喊著:“列陣!列陣!”“拿好兵器,休得慌亂!”他轉目四顧,卻見仁多保忠已經出現在營寨中間的將台之上,蒼老的臉上,白髯微飄,他端坐在一張鋪著虎皮的坐椅上,沒有一絲慌張,他心神稍定,連忙大步朝著將台走去。

蕭嵐的大軍,一直推進到武強城西的苦河之畔,才停下來了。

但眼前這一切,卻讓他眼睛都直了。

他遵照耶律信的錦囊妙計而來,倘若宋軍沉不住氣,北渡黃河,攻打武強,就必須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武強守軍立即飛馬通報深州的韓寶、蕭嵐,而韓寶與蕭嵐則分兵兩路;蕭嵐率一萬部族屬國騎兵,前來武強,隨機應變,牽制或殲滅渡河的宋軍,而韓寶則率大軍南下,能渡河則渡河,不能渡河,則牽制信都、衡水之宋軍,方便蕭阿魯帶部的行動。仗打這個份上,雙方在前線對陣之兵力,誰也不瞞過誰,雙方都能猜到個大概,冀州與永靜軍的宋軍有多少,遼軍一清二楚,以耶律信的計算,宋軍倘若按捺不住北上,兵力至少要三個營,只要將這些宋軍拖在黃河以北,甚至聚而殲之,他就可以大搖大擺的攻占永靜軍了。

那樣的話,甚至蕭阿魯帶的迂回,都成為了錦上添花之舉。

但當韓寶與蕭嵐收到武強的報告後,卻得知宋軍只有三千左右兵馬渡河。於是二人決定不必馬上增援武強,又刻意拖了一日。一則讓士兵們多休整一日,一則二人認為渡河的宋軍太少,武強必能堅守,而他們去得太快,將宋軍嚇走了反而不美。二人商議著,讓宋軍在武強城下耗一日,蕭嵐再去攻擊,必能事半功倍。若這是宋軍的試探性進攻,蕭嵐晚點再去,亦能吸引更多宋軍渡河。

而韓寶則仍然坐守深州,他必須算好時間,讓他的主力可以再多休息一兩日。這樣的精打細算是必要的,在攻下深州、殲滅拱聖軍之後,雖然走了姚兕,但蕭嵐、韓寶部仍然士氣高漲——即使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這畢竟是君子館之後大遼對南朝的最大勝利。大遼皇帝也當即下令嘉獎——然而,好的統帥,必須要懂得張弛之道。當年南朝太宗皇帝在滅亡北漢之後,自以為銳氣可用,便要乘勝追擊,結果士卒疲憊,兵敗幽州,就是一個很好的教訓。

雖然已經攻下了深州,但韓寶卻已經預感到,他們還有很多的仗要打。姚兕的頑固態度,是一個不好的兆頭。這讓韓寶更加不想過早的抱著畢其功於一役的想法,即使再殲滅驍勝與神射軍,也未必就是戰爭的結束。

他們對蕭阿魯帶有著足夠的信心,這是一位用兵沉穩的老將,只要趕在他糧食耗盡之前,攻入冀州或者永靜軍便可以。甚至倘若蕭阿魯帶能順利渡過黃河,進入永濟渠以西地區,他還可能很容易的找到糧草補給——永濟渠是南朝北方漕運要道,那一帶到處都是糧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