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聖主如天萬物春 第六節(第3/6頁)

“那是自然。”王瞻無奈的嘆了口氣。

“因此之故,若是哥哥露出避戰之意,又或處置失當,壞了唐康的大事,只怕後患無窮。縱然是安坐鼓城,想要置身事外,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一來遼軍未必分這些青紅皂白,二來慕容總管只怕也會出兵相助,到時候一道軍令下來,哥哥身處鼓城,還得身先士卒。到時候縱有千不甘萬不願,軍令如山,哥哥敢違抗否?”

劉延慶端起茶杯,吃了口茶,又繼續說道:“與其如此,哥哥倒不如冒一點小險,爭取主動。既賣給唐康一個人情,又給慕容總管留個好印象。”

“這卻要如何爭取主動法?”

“逃是逃不過,幹脆去助何灌一臂之力!”

王瞻仍是遲疑,“這可是擅違慕容總管節度!”

“隨機應變,正是大將之事,慕容大總管必不責怪。”劉延慶心裏知道王瞻怕的不是這個,又說道:“況且哥哥所部,不必真的與遼人交鋒。”

王瞻頓時睜大了眼睛,“這如何能夠?”他話一出口,立時卻明白過來,恍然悟道:“賢弟是說?讓劉法、任剛中去打仗?”

“正是。”劉延慶笑道:“哥哥主動去找劉、任二人,請他們一道出兵,助何灌一臂之力,倘若他們不肯答應,哥哥亦不必強求,日後算起賬來,那是他二人的罪責。若他們果真貪功好鬥,必然答應,這祁州之內,哥哥是官銜最高的武將,無論如何,亦不能讓哥哥去打頭陣。到時哥哥只管下令,讓劉法、任剛中協同何灌在前面布陣,而哥哥所部,則在鼓城與他們之間往返,做出不斷增兵的跡象。一面則急報慕容大總管,請求大軍增援。倘若大軍在遼軍之前趕到,哥哥駐守鼓城,對此地較為熟悉,慕容大總管多半會令哥哥繼續駐守此地,供應糧草軍需;若是大軍來得慢了,劉法所部渭州蕃騎也有兩千騎,在前面總抵擋得一陣,倘他若抵抗不住,兵敗退回,哥哥率軍後撤,亦名正言順,只說是哥哥準備率兵支援,未及趕到,劉法已然兵敗,孤掌難鳴,軍心動搖,只得暫時後撤,穩住陣腳。縱然是朝廷追究起來,這兵敗之責,也得由劉法來擔!”

此時因帳中再無旁人,劉延慶這番話,說得露骨之極,但王瞻卻聽得眉開眼笑,撫掌笑道:“賢弟真智多星也!事不宜遲,便請賢弟辛苦一趟,隨我前往深澤,我要親自去見劉法與任剛中!”

鼓城至深澤鎮約四十宋裏,滹沱河則更近,距鼓城不過十三宋裏,王瞻與劉延慶下了鼓城山,輕騎簡從,縱馬疾行,直奔任剛中駐守的危渡口。

這危渡口的名字,相傳與後漢光武帝劉秀有關,當年劉秀尚在做更始帝的大司馬,更始帝派他經略河北,在邯鄲稱帝的王郎與之爭奪對河北的控制權,其時劉秀兵微將寡,略為所迫,甚至一度萌生退出河北之意。某次劉秀被王郎大軍追趕,逃至危渡口,滹沱河氣溫驟降,河水結上堅冰,令劉秀得以從容渡河,而他渡河之後,堅冰立即消融,將追兵擋在了滹沱河的南邊。這即是著名的“漢渡留冰”。

這等神怪之事,是偶然巧合,又或是後人附會,早已不可考。但深澤鎮與劉秀的起家,的確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故這深澤鎮的地名,也大抵都與劉秀的傳說有關,可以說當地每一個地名,都伴隨著一個與劉秀有關的故事。因劉秀的傳說,這危渡口南邊的村莊,便叫做“水冰村”。

王瞻從未到過任剛中的營地,對於滹沱河渡口,亦漠不關心。他只知任剛中平時多在危渡口一帶,與劉延慶到了水冰村後,方遣李琨去打聽。他與劉延慶則找了一座茶館歇馬。

大宋朝自建國以來,便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不僅不打擊商業,反而鼓勵發展商業的時代,往前追溯,雖說較之戰國時代還頗有不如,但自戰國以後,一千數百余年間,商人與商業之地位,卻從未有如此之高過。河北一地,其時本就是繁華富庶之所,當時南方諸州蒸蒸日上,北方之所以還能與南方相抗擷,主要依賴的,就是河北與京東地區尚未衰落。這鼓城與深澤鎮,是所謂四通八達之地,河北東西部交通的必經要道,當地所產花絁,更是大宋朝指定的貢品,承平時節,商賈往來絡繹不絕。紹聖初年,為了便利商旅行人,還由宋廷派出使者,就在危渡口造了一座木拱橋。這座木拱橋的出現,不僅讓水冰村這座小村莊,在短短六七年的時間之內,隱隱有向市鎮發展的趨勢,在軍事上,也讓危渡口相比其他的渡口來說,更加重要。

王瞻與劉延慶歇馬的茶館,便在危渡口木拱橋南邊不遠處。此時河北陷入戰亂,行商早已絕跡,但祁州是河北中北部諸州中受遼軍騷擾較少的地區,本地商販與百姓的往來並沒有停止,不時還有送遞軍情的士兵馳馬飛奔而過,還有零零星星逃難的百姓,三五成群的結伴而來,再加上任剛中治軍甚嚴,駐守危渡口的橫山蕃軍軍紀尚好,因此雖在戰亂之中,這茶館仍舊營業,往來各色行人多有在此歇腳者,生意竟是出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