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誰當其罪誰其賢 第六節(第2/9頁)

不管是因為慕容謙的調教,又或是屢經戰火的洗禮,或者是因為受到橫山步卒那昂揚戰意的鼓舞,甚至可能僅僅只是因為這是打上風仗……不管是什麽原因,連不太成器的武騎軍,也顯得鬥志高昂。這數千騎河朔騎兵,突入橫山步卒的混戰戰場後,立時便緩解了橫山步卒的壓力,轉瞬之間,宋軍便對那不足兩千的遼騎形成圍殲之勢。

缺少種師中的龍衛軍盡管減員嚴重,但種師中的受傷,似乎更加激起了這支西軍精銳的復仇之火,慕容謙臨時任命皇甫璋代理主將之職,事實證明慕容謙頗有識人之明,這位“龍璧營”的營將,面對著遼軍最精銳的先鋒軍部隊,竟然出人意料的也打得有聲有色,雖然場面上略占下風,但皇甫璋仿佛是將“龍璧營”的韌性帶給了一向以善攻著稱的整只龍衛軍,遼軍幾次楔入龍衛軍的陣列,差點便將龍衛軍的軍陣撕破,但每一次,在最危急的關頭,皇甫璋都將大陣彌縫起來,有驚無險的穩住了陣腳。

在另一處小戰場,姚雄終於可以毫不掩飾的向蕭垠露出他的爪牙。十八歲便隨父征戰,屠橫山、戰韋州,每戰必然沖鋒在前;也曾經在王厚、慕容謙麾下征戰西南,每有拔寨之戰,必有先登之功;轉戰河朔,宴城一戰,以少勝多,天下震動……雖然人馬久戰疲憊,但是比起更加疲憊而且兵力遠遜的蕭垠,勝利已是唾手可得。

只等橫山蕃軍與武騎軍合力解決自己的敵人,便可以與龍衛軍合兵一處,到那時,耶律亨縱有三頭六臂,也抵擋不住。

一旦右翼潰敗,那潰敗就將如瘟疫一般蔓延。

兩翼戰鬥的細節,王厚無法掌握,也無此必要。尤其是右翼的指揮權,戰鬥一旦開始,他便放心的完全交給慕容謙。此刻王厚所關注的,是遼軍的中軍。

憑著目測,那兒還有一萬六千騎以上的遼軍,但簡單的推算,王厚亦可以知道,此時韓寶身邊的宮分軍,只有三千到五千騎。

其余的都是部族屬國軍。

韓寶打的主意,有些冒險,但王厚易地而處,大約也會與韓寶做同樣的選擇。

親自坐陣,用自己的威望鎮壓這些容易動搖的首鼠兩端之輩,穩住他們的軍心,迫使他們同舟共濟。

如果一萬多騎部族屬國軍果真在韓寶的控制下,為了生存而背水一戰的話,那麽宋軍即使取勝,代價也一定異常高昂。

但是,韓寶真的能做到這個地步麽?

背後的滹沱河已經結冰,如果什麽都不要的話,有契丹人在前面死戰,還是有機會逃過河去的……雖然逃過河去,也只是苟延殘喘,但總比馬上死在此地要強吧?只要逃過眼前之劫,不管是設法逃回北方,還是幹脆向大宋投誠,都還有機會。是的,哪怕是要降宋,逃到河間府去向章惇、田烈武投降,也比在這裏成為俘虜要好吧?

宮分軍不說,對於這些部族屬國軍,橫山步卒的決死,應該足以摧毀他們的鬥志了;從右翼到整個戰場的戰況,亦足夠令他們對勝利絕望;而威遠軍的“棗紅萬馬陣”,則是一次國力的示威,這應該是他們最容易理解的語言了!

誰才是這個天下真正的強者!王厚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蔑視。匈奴強大他們便叫匈奴,鮮卑強大他們便叫鮮卑,突厥強大他們便叫突厥,契丹強大他們便叫契丹,甚至當漢朝強大之時,他們也曾經一樣爭著姓劉……這些胡狄之屬,他們生存的法則便是依附強者。這世界上,真正的匈奴人、鮮卑人、突厥人、契丹人,又有幾個?那些自稱為匈奴、鮮卑、突厥、契丹人的,十之八九,不過都是依附強者,連祖宗的名號都可以放棄的雜種而已。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王厚絕對不相信,韓寶能令這些胡狄,改變他們見風使舵、朝秦暮楚的本性。

他要真能做到這個地步,那他就不是韓寶,而是韓信了。

太陽掛在西南的天空上,但冬天冷日的光芒,對由北向南進攻的宋軍,並未造成任何不利的影響,只是令得正緩緩逼近遼軍中軍大陣的威遠軍,更加刺眼。

一色的棗紅馬,偏暗紅色的戰袍,還有那火紅色的戰旗,在韓寶的眼中,那全是不祥的鮮血凝固後的顏色。身邊那些部族屬國軍的大小頭領,臉上的驚疑懼怕之色,完全不加掩飾,這讓韓寶心中更加憂慮。

真正到了這一刻,韓寶發覺自己心中比預想的要平靜。

或許,是因為自己已經竭盡所能的做過了所有的嘗試,此刻,韓寶心中,甚至沒有多少苦澀的感覺。更不用提失落、絕望。

他依然從容的調動著兵馬,在耶律乙辛隱的協助下,組織齊射。他冷靜的下達命令,嚴令前排的騎兵們穩住陣腳與宋軍對射。一面又安排兵馬,準備從兩翼包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