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奧·安德烈奧蒂(第5/12頁)

[14]、但是絕對不願支持範範尼。至於稱他為意大利的主人,我不知道是否是對他的恭維。鑒於情況就是這樣……範範尼是意大利最大的政黨的書記,但單憑這一點就像您那樣去稱呼他嘛……特別是我們現在正處在無政府主義思想甚囂塵上的時期……報紙時而給他一個稱呼,時而給他另一個稱呼,我可以沒有理由去相信……

法:總而言之,你們究竟是不是敵人?

安:請注意,我認為天主教民主黨內部的團結問題是非常復雜的,因為各人有各人的觀點,有大小不同的派別,也有合法的利益……我不單講那種不義的而且無節制的野心……與別的人相比,今天範範尼所處的地位相當有利,因為他比我們大十來歲,這一點能使他制訂出從根本上說並不幹擾任何人的計劃……此外,他表現出很大的善於挽回局面的能力和堅強的意志……就這方面來說,他確實代表著強有力的因素……不去發揮他強有力的方面而把注意力放到別處去,那是荒唐的。您想要我說什麽呢?我和範範尼曾共事過幾次,但不是很多次,時間也不是很長……因此,我不能說與他合作的機會太多了……特別是黨務活動,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請注意,鑒於我對目前形勢的認識,我關心的只是要使車子回到軌道上。至於是這個人還是那個人使車子回到軌道上,這對我來說是次要的。誰能作出貢獻我都歡迎。

法:我無法使您生氣。您是否總是這麽能控制自己,這麽鎮靜,這麽不動聲色?

安:是的,因為不值得讓希望我生氣的人得到滿足。像根火柴那樣一觸即發又有什麽用處?況且,我討厭那些提高嗓門,甚至講醜話的人!我認為,這說明他不善於以理服人。對某件事,一個人如果深信自己的看法正確,他就完全沒有必要用拳頭敲桌子、出汗、激動!那些動怒甚至冒犯別人的人是可笑的。他們常常要在事後向別人講盡好話以請求原諒,一反其常態而且又做得很過分,低聲下氣……在意大利有一種扯著嗓子大聲爭論的風氣。但是,我是羅馬人,不喜歡沒有必要地使事情戲劇化,因為羅馬人處理問題時非常善於斟酌。羅馬幾乎從來都不是羅馬人管理的,這確是件憾事。試想,在我之前,從來沒有一個羅馬人當過總理,不是南方人就是北方人……雖然也有托斯卡納區的人,但對我們來說,托斯卡納省已屬北方了……不管怎麽說,即使我去觀看一場頗有興趣的足球賽,我也總是很平靜,觀看賽馬時也是如此。是的,我更喜歡觀看賽馬。人來人往、五光十色、扣人心弦、孤注一擲……不管是贏還是輸,誰也看不出我是否激動或緊張。我幾乎總是贏的,因為我是個走運的人。我很少玩牌,很少打賭,但是一般來說,我總是贏的。

法:您講的是賽馬還是政治?

安:賽馬並不是我用以消遣的唯一娛樂。我也愛好電影、智力測驗節目或寫作。寫作能使我感到輕松,消除雜念,能使我忘卻法令和日常事務。我的這一切愛好有一個共同特性:能使我平靜和有助於我保持頭腦清醒。您要知道,我非常喜歡同不從事政治活動的人相處。我給您講一件事。多年來我都去蒙泰卡蒂尼溫泉療養。第一次去那裏時,我在總統府任次長職務。溫泉的負責人出來接待我時,對我說:“我陪您去看一下我們為眾議員和參議員安排的地方。”我答道:“好極了,您趕快帶我去,您並且要非常精確地給我指明它的位置,這樣,我就可以躲開它而住到其他地方去。”後來我正是這樣做的。這不是為了避免與我的同事們在一起,而是為了不助長宗派活動。政治是一種腐蝕劑,沉溺於其中必將倒黴,其結果必然使我們除了政治以外什麽也看不到,從而成為自己選民的最糟糕的代表。

法:這是您對政治的定義?

安:我……請注意……要是我能像我的同事們那樣給政治下定義我是樂意的。他們認為政治是文化、道德、使命、藝術史等等。但是我無法像他們那樣給政治下定義,因為這就如同要一條生活在水裏的小魚給水下定義一樣。魚不知道應如何給水下定義,它只知道水是它的生命。我剛才已經跟您說過,我相信,當我在大學預科讀書時,如果有人要預測我未來的政治生涯,我一定會大笑的。直到今天,我也不受框框的束縛。事實上我不屬於那種沉溺於抽象概念中的人。例如,他們說:“勞動者不要房產,而要權利。”這是什麽意思?他們為什麽要這樣講?是因為擔心自己表現得缺乏文化修養?還是由於他們的思想居然那麽模糊,以至於無法表達清楚呢?他們通常是那些高唱“我們接近勞動者”的人。這是一句絕妙的話,因為他們總是接近勞動者,但從不勞動。啊,我的母親說得對,她說,電視裏的人講演,聽懂一半都不到。政治詞匯使我厭煩透頂。我同意下述意見:理論是必須有的,否則,工作就沒有依據。可是心裏也得想些得不到鹽和糖的群眾,想想那些希望能保證領到退休金的人……什麽事?您要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