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聖人PK文豪(第3/7頁)

翻譯成普通話是,現在朝廷想恢復仁宗時代的忠厚風格,但是怕沒有壓力官員們得過且過(媮,苟且),想延續神宗時期的勵精圖治,但又怕各大監督部門不能真正理解,執行得過於峻刻嚴厲。

這個題目怎麽樣呢?

非常不好說,每件事都有不同側面的體現,每個人又都有各自不同的視角,所以說到底,就看什麽人想從什麽角度去說事了。

考題剛一公布,立即有人跳了出來。賈易、朱光庭,這兩人是台諫官,他們彈劾蘇軾大逆不道,這個題目嚴重汙辱了仁宗、神宗。一個是苟且,一個是峻刻,我們至高無上的皇帝就是這樣的嗎?

大帽子壓過來,蘇軾馬上反駁。第一,這個題目切中時弊,哲宗時代處在岔路口上,宋朝要往哪裏走,是當前最重要的事。何況館閣人員是未來的頂級高官,他們參與進來,正是為將來打算。第二,他不是只出了這一道題,這道之所以當選,是由皇帝欽點的。

禦筆親點,應該沒事了吧。事情大了,諫官是什麽,每天的工作就是想著怎麽挑皇帝的錯,蘇軾想擡出皇帝來壓人,純粹是妄想。

賈易、朱光庭加大力度,制造輿論,一定要蘇軾低頭認罪。這時終於有人看不過眼了,另一位台諫官呂陶出面,他認為蘇軾的考題沒有問題,宋朝是允許大臣說話的,就算仁宗、神宗活著的時候,也時常有人挑他們的錯,為什麽這時就不行了呢?明顯是有人別有用心。

他請皇帝注意,賈、朱兩人是河南人,都是程頤的弟子,程頤和蘇軾在百官去司馬光府上吊唁時曾經出現過這樣那樣的情況,很明顯是自成一黨,欺負他鄉人。

哦,大家的眼前一亮,還有這樣的內幕。可是轉眼間看向呂陶的目光也變得復雜了,沒別的,因為呂陶本身是四川人……

說同鄉,大家都是同鄉;說結黨,不是哪一方單獨結黨!蘇軾腦袋都快大了,呂陶簡直是越幫越忙。可是這才是個開始,突然間有人插進來一腳,這人既不是河南幫,也不是四川幫,看上去一點關系都沒有,卻是點燃火藥桶的最後一根煙頭。

王巖叟。

這又是一位言官,本來和蘇軾沒有任何瓜葛,可他對蘇軾的指責是最可怕的。蘇軾罪不可恕,他在本質上壞掉了。首先他把兩位皇帝的業績當考題,任由臣子們評判就是錯的。當錯誤發生後,又把責任推給現任皇帝,錯的就不只是業務能力,還有道德品質!

言官隊伍裏集體喝彩,王大人威武,同樣是言官,看人家這力度。蘇軾也知道危險了,這次他沒再口頭答辯,而是拿起了筆。

拿起筆的蘇軾是個可怕的存在,就像同樣一句我愛你出自如花姐姐或者包租婆是截然不同的,同樣的事,由蘇軾來闡述完全有兩個結局。

他居然能影響到聖旨。

考題事件涉及了祖宗,小皇帝是不能沉默的。官方在上一次賈易、朱光庭彈劾蘇軾,蘇軾作出口頭答辯時,給出的處理結果是赦免蘇軾無罪;這一次蘇軾筆答之後,官方把上一次的聖旨收回來了。

王巖叟大怒!

敢情他出手了居然還比不上賈、朱兩人。聖旨赦蘇軾無罪,是指有罪而不罰;追回了赦免詔書,那是認為蘇軾根本就沒犯罪,言官們指責錯了。

這時就看出了王大人和賈、朱兩人的區別,無論是賈、朱兩人,還是四川籍的呂陶,從傳統上來說都是宋朝官場上的邊緣勢力。河南自古文風不盛,川人從蘇軾開始才走出低谷,怎麽能和王巖叟相比。他有自己的圈子,那一直以來都是北宋官場的核心力量。

他在禦史台、知諫院的本職部門裏轉了一圈,又到三省六部裏走了走,隨意地和幾個同僚交換了些意見,突然間把矛盾無限制升級。蘇軾算什麽,考題不重要,他把火燒到了皇宮深處最神秘的地方。

王巖叟說:“願陛下不以牽制之愛而奪是非之正,天下幸甚!”希望皇帝不要因為某些能影響你的人的特殊喜好而混淆視聽,這樣天下才會有福。

某些人是誰呢?整個官場都知道,可沒人敢說。這是蘇軾的最大護身符,只要有這個人在,天下雖大,卻沒一個人能傷害到他。

透露個小秘密,幾年前的某個夜晚,我正在屋子裏發呆想心事,一個朋友來找我,說被他女朋友當面無視了,郁悶得深夜暴走,很想撞墻。

那女孩兒對著月亮說她最愛的是蘇東坡,那個有才、專情、人性各方面都完美的偉人……我聽著心裏都難受,這麽好,你嫁他去得了,還出來逛什麽街嘛。對不起,我也犯酸了。

這就是蘇軾的護身符,各個時代的女人都愛他、珍惜他、保護他,在北宋哲宗初年時,這種愛護是無敵的。在烏台詩案中,彌留之際的曹太後為他求情,在神宗去世後,他迅速升官重回京城,無論誰反對都沒用,這是為什麽呢?蘇軾本人或許是在幾年之後的一個晚上才偶然知道的,可坊間八卦早就傳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