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5/8頁)

“我安慰傑斯帕小姐的家裏人,”莫西布講下去,“說艾倫不是非穿不可,但是如果不穿的話,納茲魯拉的家裏人會恨她。我還警告他們,如果艾倫沒穿罩袍就出現在公共場合,毛拉們可能會朝她吐口水。”接下去,他的聲音變得嚴厲刺耳,“米勒大人,一個弗蘭基媳婦在阿富汗生活所涉及到的方方面面,我都告訴她們家了,後來我也告訴了艾倫本人。我拿出了最大程度的誠實和坦率。我警告她,如果嫁給了納茲魯拉,她就會成為一個沒有祖國的人,一個既沒有法官的保護也沒有任何人權的女人……成了一只……動物。”他的內心極為憤慨,站起身來在堡壘似的房間裏走來走去,“我清楚地記得說過的每一個字,米勒,因為過了一年我又得跟另一個女孩,這次是巴爾的摩來的,把這個令人沮喪的前景再描繪一遍,這個女孩比較有理性,沒跟我結婚,但是你那位該死的傑斯帕小姐不管不顧地嫁給了納茲魯拉,而現在議員們想知道她在哪裏。”

他坐回椅子上,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回憶道:“這個荒唐透頂的阿富汗政府。有人說,‘阿富汗青年出國,生活就必須過得像個紳士。’於是政府拿出了高額消費賬戶讓我們買凱迪拉克牌轎車。你可知道我在沃頓的時候他們給我多少補貼?每月一千美元。怪不得女孩兒們都想嫁給我們。可還是這個政府又把我弄回國,你知道我現在掙多少錢——每月二十一美元。眼下,納茲魯拉正在坎大哈西邊的地方主持水利灌溉項目,每月掙二十七美元……大概就是這個數兒。”

“他妻子跟他一起?”我突然問道。

“哪個妻子?”沙・汗問道。

我驚呆了。“哪個妻子?這話什麽意思?”

“這個你沒告訴傑斯帕的家人?”沙・汗問兒子。

“有些事阿富汗人在外國是不能談論的。”莫西布回答道。

“納茲魯拉去美國之前就結婚了嗎?”我追問道。

“他家裏當然有妻子,”沙・汗解釋說,“但這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文件裏可沒寫。”我抗議。

“那現在寫進去。”老人說,“納茲魯拉在遇到那美國姑娘之前已經結婚。這下傑斯帕家裏人該放心了。”他剛說完就道了歉,“抱歉,米勒大人。這麽說太刻薄了。我跟傑斯帕家裏人一樣擔心。他們家女兒去哪了?你說他們跟女兒失去聯系已經有十三個月了?做父母的心裏壓著多大一塊石頭啊。”

老人開始哭泣,抹去黑眼睛裏的淚水。我發現阿富汗人動不動就會突然哭起來,而且不是假裝的。

他控制住抽泣之後,又繼續用優美的法語輕聲說:“我們家人和納茲魯拉家一樣小心。送莫西布去英國之前,先讓他跟一個穆斯林好人家出來的本地女孩結婚。我們想著,‘以後如果他又娶了個英國姑娘,也沒什麽損失。要是他在喀布爾工作,那麽他有個穆斯林家庭,如果被派到歐洲,那麽他就有個迷人的英國妻子。’我記得跟納茲魯拉的父母也談過這件事。我們作了保證,‘如果不生出一兩個阿富汗小孩,就不讓他們離開家。’這事一直都很順利。”

“你把這事告訴那個巴爾的摩女孩了嗎?”我問莫西布。

“沒有,”他誠實地回答,“但是我猜正是因為沒把這個告訴她,我才能把生活在阿富汗的種種其他的不便之處坦言相告。”

我把雙手平放在皮質公文包上,說道:“好吧,傑斯帕姑娘會去哪裏呢?”

沙・汗叫人拿來一杯橘子汁,守規矩的阿富汗人用這種甜膩膩的飲料來代替酒精。當然,來送果汁的是一個帶著氈帽的男人,因為在一個不願意放棄罩袍的國家,大多數通常由女人做的事也必須由男人來代替。

“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沙・汗回憶道,“像坎大哈這麽遠的城市,要知道什麽消息可不容易,但是我們還是想辦法探到了消息。我們發現,納茲魯拉和他的美國妻子……你知道他的穆斯林妻子和孩子們呆在喀布爾這裏吧?”

“不止一個孩子?”我問道。

“是的,他去沃頓之前有一個,回來之後又生了一個。”

我思考著這件事,然後提了一點:“但是第二個孩子是跟傑斯帕姑娘生活在一起的時候生的?”

“當然。但是他對阿富汗妻子也要盡義務。她理應受到照顧。”

“所以送給她個孩子?”我問道。

“人們很難理解我們對於女性的態度。”沙・汗承認,“我們珍視女性,熱愛她們,保護她們。大多數詩歌都是獻給女性的。但是我們不想讓生活中擠滿女人。”

“我認為如果有兩位妻子,生活就不會被擠得那麽滿了。”我反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