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3/8頁)

“但是這一次,閣下,不光是政府要求我們匯報。還有賓夕法尼亞州的參議員。”

“參議員很重要嗎?”阿富汗老人沒有正面回答。

“這個,”我囁嚅道,“這麽說吧,在美國,參議員的地位與您在喀布爾的地位相當。假使您向駐巴黎大使館提出要求,難道您不希望聽到回復嗎?”

“我當然想聽。莫西布,你認識那個賓夕法尼亞州的參議員嗎?”

“是哪一個?”莫西布馬上回答。他快速說出了兩個參議員的名字。“我對他們兩人都有好感。”

“他們地位重要嗎?”他父親問。

“非常重要。”莫西布回答。他在阿富汗人中算是比較特殊的一位,身為虔誠的穆斯林教徒可是卻喝酒精飲料,還給我倒了一杯威士忌。他的父親則是老派穆斯林教徒,兒子喝酒居然喝到基督徒跟前來了,非得教訓一下不可。於是他用普什圖語嚴厲地批評了幾句,然後我也用普什圖語回答道:“請您責怪我吧,閣下大人。”這提醒了他我不僅會說法語,也會說阿富汗當地語言,老頭的態度稍微好了點。

“米勒先生,你認為眼下必須有所行動。”

“確實,否則我們會受到處罰。也許可能會被召回國內。”

“讓我們忍受已知的惡魔,而不要逃向未知的邪靈。”沙・汗引用哈姆雷特的台詞,用法語回答道,“關於這個不幸的女孩,你掌握了新消息沒有?”

我跟沙・汗,還有他那位機靈的兒子討論了使館目前掌握的有關艾倫・傑斯帕和納茲魯拉的消息。1942年的秋天,阿富汗政府從喀布爾派遣了一名優秀的年輕人前往費城,進入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沃頓商學院學習商科。這個叫納茲魯拉的年輕人只有二十四歲——比莫西布・汗年輕八歲——出身於良好的喀布爾家庭,他聰明、英俊,還擁有巨額開支賬戶供他隨意支配,足夠他從費城的二手車經銷商那裏買了一台漆成了紅色的凱迪拉克折篷轎車。

這個年輕的阿富汗人在費城的社交界大出風頭。到處都看得見他的影子——不管是在馬裏昂、布林莫爾,還是紐霍普。與此同時,他在德國獲得的工程學學位為他在沃頓商學院獲得優異的成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莫西布補充道:“雖然熱衷於社交活動,納茲魯拉卻是個優等生。我對他盯得很緊,因為我那時在駐華盛頓大使館工作。”

“納茲魯拉跟你在沃頓商學院不是同期?”沙・汗問道。

“不是,”莫西布解釋說,“您不記得了?您把他送到沃頓正是因為我在那兒幹得不錯。”

我激動地指著莫西布,用英語喊道:“正是!W就是沃頓的意思!”

“沒錯!”莫西布喊著回答道,我們兩人都舉起了酒杯。

“這些蠢話是打哪兒說起的?”老沙・汗仍舊深陷在他那把紅色的皮椅裏。

“您的兒子用W標記他的白馬,以紀念他在沃頓獲得的學位。”我解釋道。

“荒唐透頂。”沙・汗低聲吼道,顯然對他兒子喝酒弄出很大的聲音感到煩躁。

“納茲魯拉在美國得到了半打工作機會,”莫西布補充道,“但他還是選擇了回國幫助我們。”

“他在哪裏遇到的那個傑斯帕姑娘?”沙・汗問道,用手撚著他的金表鏈。

“那年月,”莫西布提醒我們,“還沒有這麽多美國男人可供選擇。納茲魯拉他……”

“他姓什麽?”我插嘴問道。

“就叫納茲魯拉,”莫西布回答道,“像很多阿富汗人一樣,他沒有姓。咱們還是說那個女孩子。她在布林莫爾學院讀低年級。我認為他可能是在梅麗恩打網球的時候認識她的。那姑娘來自賓夕法尼亞州的多賽特,是個好人家的孩子。”

“那是什麽地方?”我問道。向阿富汗人詢問美國地理的問題讓我感到很別扭。

“那是賓州鄉下的一個小鎮,”莫西布解釋道,“在費城北面。”

“他們不是在多賽特結婚的。”我對沙・汗解釋道。

“絕對不是!”莫西布激烈地喊起來,“那姑娘家裏氣壞了。布林莫爾學院也亂成一團。你猜那姑娘幹出什麽事來?她趁著戰爭期間跑到英國,輾轉到了印度,最後跟著驢車商隊北上到開伯爾山口。她是在喀布爾這裏結的婚。”

“婚禮極其盛大。”沙・汗回憶道,“你有那姑娘的照片嗎,米勒先生?”

我從文件裏抽出幾張艾倫・傑斯帕的照片。有一張是她在布林莫爾學院讀二年級時表演莎士比亞戲劇時拍的——《十二夜》中的奧利維亞——一位苗條的金發美女,其氣質高雅一望可知。還有一張是讀三年級時她在合唱團唱歌的照片,正與弗雷茨・瑞納合作演出貝多芬的《第九交響曲》。她身著白袍,帽檐下露出一縷金發,看上去宛若天使一般。還有幾張兩人合照,她是個令人賞心悅目的白人,而納茲魯拉則是溫柔的棕色。還有一張是她的高中畢業照,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微笑又若有所思。像她這樣的女孩我認識不下一千個,她們充斥著拉德克裏夫學院、史密斯學院和霍利奧克學院的校園。她們擅長英文課,數學卻很差,對哲學課毫無興趣。她們精力充沛,咋咋呼呼,低年級的時候會真心實意地想要嫁給一個從阿富汗、阿根廷或者土耳其斯坦之類的國家過來的小夥子。升入高年級之後,大多數女孩子開始有些頭腦了,於是就從波士頓城外的丹佛、莫比爾或者索莫威爾這樣的地方挑個小夥子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