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3/11頁)

“這麽說可太令人吃驚了。”我喊道。

她不理我,說起拉查:“她幫助女人接生,照料駱駝,也知道如何照顧生病的綿羊。你知道,米勒,拉查是唯一一個能跟我父親在首領會議上爭上一爭的人,他信任拉查,把駝隊的錢交給她,存在傑赫勒姆。”她頓了頓,想著她的母親,又說,“拉查在鼻子上穿著金環,也不梳頭,但是她是我們駝隊的核心人物,如果祖菲卡放棄她而換成艾倫,那可蠢透了。他知道這一點。”

“他愛過艾倫嗎?”我問道。

她又一次顧左右而言他。“如果你跟我們待在一起,米勒,”她許諾道,“我會變成你的拉查。”這時候馬福隆騎著白馬趕上來問道:“大人現在要不要馬?”蜜拉喊道:“是的,你這個肮臟的混混。你騎馬讓他走路,真是沒道理。”她攏起雙手為我做了一個馬蹬,用她那小小的身體輕快敏捷地把我托上了馬背。

我離開蜜拉後,祖菲卡打馬趕上來,臉上洋溢著興奮的表情。“跟我來,米萊爾!”他喊著,我跟他跑了幾英裏來到了一條山脊的頂端,他拉住那匹棕馬的韁繩,等著我跟上來。

他指著我們腳下展開的一片開闊的高原說道:“那就是卡比爾。”

理查德森告訴過我,這個地方極其重要,但是此前我沒有想到它的規模竟然如此之大。有兩條河流從興都庫什山脈的不同區域流下來,流經這片巨大的平原並最終交匯,形成了一個雄偉的Y字形。就我的目力所及之處,沿著這條河流的兩條支流和一條主流,到處都有遊牧民族支起的一簇簇黑色的帳篷。我粗略估計一下,發現有至少四百支跟我們一樣的駝隊,而每支駝隊中平均有兩百人……

我被自己估算的數字嚇了一跳,於是問道:“一共有多少人?”

“誰管這些?”他興奮地說道,激動得像個小男孩,“六千?也許更多些。”

很難相信,一千多年以來,遊牧民族一直都在這遙遠的兩河交匯處會師,而沒有任何政府能夠確定這個地點的精確位置,也不能確定在這裏會合的到底是什麽人,更沒人知道這些營地是怎麽組成的。戰爭已然結束,飛機很快就會洞悉這片隱秘的地區,但眼下這裏仍然是自由自在的人們最後的聚集地。

“我們走!”祖菲卡喊道,腳下一蹬,馬兒發足狂奔,帶著他疾馳到平原之上,融入到那些聚集著的駝隊中去了。我盡量大膽地跟著他,但是過了好一會兒才追上我的科契朋友。這時我看到他正快速地穿梭在不同的駝隊之間,大聲招呼著老朋友們,述說著他在冬季的印度之行,商量著貿易集會的計劃。很明顯,他是將這一大片宿營地連接起來的主要力量之一。

最後他終於想起來我還在他身邊,於是喊道:“米萊爾!跟我來!”他在離我們最近的一條支流左岸打馬疾馳,直到尋得一個還沒人紮營的、景色秀美的地方才停下來。“我們就在這裏宿營,”他喊道,“你等在這裏,把這消息告訴其他人。”話音未落,他已經穿蹬上馬,又跑開去跟人打招呼了,但是只跑了一小段路就矯健地撥轉馬頭,轉回身快速跑回我的身邊說:“他們一到,告訴馬福隆烤上四只肥羊。”馬兒又轉了個身,帶著他飛奔而去了。

過了一個小時左右,科契人趕了上來,而中間這段等待的時間則成為我人生中刻骨銘心的記憶之一。在我的周圍,來自亞細亞腹地的眾多神秘駝隊繞來繞去地走著,身邊的男男女女所屬的部落名稱我都是聞所未聞,駱駝群從一千英裏之外的地方遠道而來,他們剛剛跨越了奧克蘇斯河,孩子們的臉龐上紅撲撲的,面露微笑的女人們腳上蹬著毛皮靴、被陽光暴曬了幾個月後皮膚呈現出完美的黑色。在遠處上遊的一些駝隊裏,一個男人正吹著笛子,仿佛是《阿拉伯之夜》中電影音樂的回響,又像是我在波士頓時聽過的鮑羅丁【13】的音樂。作為一個騎著白馬的陌生人,我的出現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有一些遊牧民甚至試著和我用奇特的語言交談,但是我對他們所有的人明確指出,這個河邊的地點是為祖菲卡保留的,而且我發現人們非常尊敬這個名字。

當我朝興都庫什山望去時,正巧看見科契人從山裏朝著營地的方向走過來,這種刻骨銘心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我第一次看見我們的駝隊全體隊伍,發現這支人馬產生的效果非常震撼:兩百個人,差不多一百匹身上搭著昂貴貨物的駱駝,幾十匹驢子,幾十只山羊,還有超過五百只上等綿羊。這就是我的駝隊,這就是我的同胞;我回想起我所熱愛的波士頓那溫馨的家庭生活時,對於自己被允許來了解這個更大的家庭感到激動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