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灑滿陽光的環礁湖而來(第4/7頁)

“特羅羅,大祭司懷疑對火神奧羅不虔誠的,主要是你。”

“很多人都不虔誠,我不是最不忠的。”特羅羅低聲吼著。

“但只有你表現出來了。”她爭辯道。

“有時候我就是藏不住。”年輕的頭領承認。

瑪拉瑪偷偷地向四周瞄了瞄,看是否有探子悄悄靠近。大祭司在各處都安插了眼線,但是今天沒有。她把雙腿浮在環礁湖上,繼續深入分析局勢:“你必須向我保證,”她仍然堅持說,“如果你真的要去奧羅的神廟,你只能拜奧羅,必須一心一意地想著奧羅。別忘了那名舵手是怎麽被讀出口型的。”

“哈瓦克的神聖集會,我已經去過三次了,”特羅羅讓她放心,“我知道哪裏有危險。”

“但這次的危險跟以前不同。”妻子苦口婆心地勸道。

“哪裏不同?”他問。

瑪拉瑪又看了看周圍,再次確認沒人偷聽,然後說道:“你難道沒想過,為什麽大祭司在哈瓦克多待了十天?”

“他在準備神聖集會。”

“不。神聖集會的事肯定好多天前就確定下來了,這樣才能保證塔希提島和莫雷阿島的船明天能準時到達哈瓦克島。去年,哈瓦克島有個女人偷偷告訴我,說那裏的祭司們認為我們的大祭司最能幹,他們打算提拔他,讓他擔任更高的職務。”

“我希望他們真的能做到,”特羅羅嘟囔著,“讓他從島上滾蛋。”

“但是,只要他自己的島沒有完全臣服於他,他們就不敢讓他做祭司長。”

瑪拉瑪說話時,她的丈夫感覺豁然開朗。這位頭腦聰慧、面如滿月的女人講話時,常有這種情形,於是特羅羅向前探著身子,靠在木頭上聽著。瑪拉瑪繼續說道:“在我看來,大祭司在這次神聖集會上會盡一切可能來向哈瓦克島上的其他祭司證明,他比任何人對奧羅都更加虔誠。”

“這樣才有資格獲得提拔?”特羅羅問道。

“非這樣做不可。”

“你認為他會怎麽做?”特羅羅問道。

瑪拉瑪猶豫了一下,沒有說話。一股驟起的風吹過了環礁湖,將一些細碎的波浪推到她腳下。瑪拉瑪從環礁湖裏抽回腳趾,用手擦幹,還是沒有說話,於是特羅羅替她說了下去:“你是不是覺得,為了給大家留下深刻印象,大祭司會讓國王做人祭?”

“不。”瑪拉瑪糾正道,“他會將你的雙腳送往死亡的彩虹。”

特羅羅伸出手去,拽著面包樹的葉子尖,若有所思地問:“這樣一來,殺戮會停止嗎?”

“不。”他的妻子沉痛地回答,“殺戮會一直進行下去,直到所有支持你的人都離開環礁湖。只有到那時,對於奧羅來說,波拉波拉島才是安全的。”

“那像馬圖和帕那樣的人呢?”

“他們悲慘的命運已經注定。”瑪拉瑪說。

“你覺得他不會送國王去做人祭?”

“不會。”他的妻子分析道,“塔希提島和莫雷阿島的國王都十分愛戴你哥哥,所以這一招風險太大,幾位國王也許會對大祭司倒戈相向,說不定還會激起大量島民反抗新的天神。”

“可國王會任由他們把我獻給奧羅嗎?”特羅羅追問道。

“是的。國王總是願意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他們的弟弟。”

特羅羅靠在木頭上,仔細打量自己的嬌妻,心裏想道:我不喜歡她那種冷靜的判斷力。她太像她父親了。他大聲說道:“我並沒有像你那樣分析過這件事,瑪拉瑪。我只知道,這一次的危險非比尋常。”

“那是因為你,國王的弟弟,還在崇拜泰恩。”

“我只在心裏崇拜泰恩。”

“如果我能看透你的內心,”瑪拉瑪說,“那麽祭司們也能。”

特羅羅剛要開口說點兒什麽,這時,一位驚慌失措的信使突然跑來,打斷了他。信使的胳膊上繞著一圈黃色羽毛,這表示他是國王的下屬。“我們一直在到處找您。”他告訴特羅羅。

“我在這裏查看獨木船。”年輕的頭領粗聲粗氣地說。

“國王要見您。”

特羅羅從木頭堆裏站起身來,在草地上磕磕腳,把水甩掉,然後對妻子輕輕地點了點頭。他跟著信使到王宮去覲見國王。那是一座巨大、低矮的建築物,以幾棵椰子樹作為支撐,每棵樹上都刻著神像,樹幹被打磨得十分光滑,連木頭裏的白斑都閃閃發亮。王宮的屋頂用編成辮繩的棕櫚葉做成,屋裏沒有地板,也沒有窗戶或者隔墻,只有向上卷著的席子,需要隱私或者需要擋雨的時候可以放下來。正廳裏有很多象征王室的標志物:覆有羽毛的神像、鯊魚牙齒的雕刻品和來自南方的硨磲大貝殼。這座建築物有兩大特色:第一,它俯瞰環礁湖外層的珊瑚上方不停激起的水花;第二,這座建築物的各部分都是用又細又韌的金棕色辮繩擰成的繩子綁在一起的。這種神奇的繩子在島上很常見,是用椰子殼裏的纖維編織而成的。這座建築物使用了將近兩英裏長的繩子。在木頭之間的接觸點上,都有柔韌的金色辮繩將幾個部件綁在一起。坐在用辮繩綁起來的屋子裏,人們會對其精妙的結構癡迷不已,如同航海家夜觀星空,或者孩子不知疲倦地望著沙灘上的海浪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