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3/6頁)

他對發號施令並不陌生。1917年,他腦子一熱報名參加了美國遠征軍,很快便當上一名士官,並在法國打了一場勝仗,退伍時他已經是一名軍官了。部下們對黑爾敬愛有加,他本人也致力於成為一名勇敢的、自我克制的年輕領袖,面對任何目標都毫不退縮。手下們還發現,跟他在一起樂趣無窮,因為他身上有一股子年輕軍人自以為是的冷酷,他手下的兵全是好樣兒的。

戰後他到耶魯完成了學業。這個二十二歲的年輕人已經把早年的激進主義丟在法國的什麽地方了。他再也沒有逛那臭名昭著的賈維斯的畫展。畢業時,他已經成了一個謹言慎行的商人,迫不及待地想要為H&H公司效力。在返回夏威夷途中,他在加州遇到了一個可愛的姑娘,姑娘的父親是一個有著大量土地的農場主。兩個人一度就要談婚論嫁了,可有一天晚上,那姑娘談及火奴魯魯時難掩輕蔑的神色,還建議霍克斯沃斯留在加利福尼亞州:“霍克西!你可以讓你父親派你到舊金山的辦事處啊。”

回答是冰冷而疏離的:“只有那些腦子不太好使的侄子外甥,才會被打發到加利福尼亞州。”這段戀愛就這麽結束了。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管他叫霍克西了。

在火奴魯魯的總部工作了一段日子之後,他娶了自己的第三個表妹瑪拉瑪・詹德思,也就是休伊・詹德思的妹妹,一年之內,他就有了一個兒子布羅姆利。霍克斯沃斯不敢越雷池一步,為他報名上了普納荷學校和耶魯大學。誠然,只要他因為公務來到舊金山,就會感覺到一種深沉的躁動,與當年頭一次看到加州的海岸線時的感覺一模一樣。他常暗自思量,那位美麗的農場主的女兒現在怎麽樣了,但那只是一個一閃而過的越軌想法而已。

現在,時間到了1927年,霍克斯沃斯・黑爾已經成了這樣的人。不管從哪方面說,他都是同儕中的佼佼者:他屬於黑爾家族,普納荷學校的畢業生,耶魯校友,島上一家大公司的領袖,太太是自己的表妹。因此,在H&H董事會上的第一次發言中,同事們聽到了如下的話:“當今世界有一股不幸的動蕩風氣,我相信,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保護我們的位置,靠的就是某種有條不紊的、對於立法權的控制。”

他設計了一個思慮周詳的方案,那位富有感染力的表兄——大個子休伊・詹德思——當選了州參議院議員,還有六七個律師、供職於各大公司的財務人員和會計師們競爭了一些更低的職位。對於議長一職,霍克斯沃斯精明地選擇了老好人華人政治家袋鼠・姬,並給了對方幾份十分有利可圖的合同。正是按照這位青年領袖謹慎的計劃,不久之後的夏威夷進入了一個穩定有序的時期,大部分律法都在H&H董事會議室裏舉行的安靜的會議上被決定了下來,然後交給信得過的代表,由他們確保按照霍克斯沃斯・黑爾和他的親密合夥人的意思,使其成為法律。

H&H公司的董事會議室設在一個巨大的、像堡壘一樣的建築物的二樓,在福特大街和商人大街的交界處。正是由於以上種種事實,掌控夏威夷的這個小集團便被人們簡單地叫作“堡壘集團”。其中當然包括H&H公司和J&W公司的人。休利特家族的人也是其中的成員,還有大島上一些規模較小的種植園的經營者。銀行、鐵路、信托公司和大房地產主也在場,但“堡壘集團”到底由哪幾個組成,誰也說不清楚的。其實那就是一個小團體,其成員一致同意在H&H公司的二樓開會,那幾個人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他們是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決心要給夏威夷一個可以負責任的政府。

“堡壘集團”很少濫用權力。要是有哪個想入非非的議員不服管,想討好自己的選民,叫嚷著:“我答應你們,給卡卡阿克地區修建一座遊樂場,我一定會給卡卡阿克地區建一座遊樂場。”他們就讓他叫嚷。霍克斯沃斯會在一次會議上發問:“有沒有什麽理由不給卡卡阿克地區建造遊樂場?”如果這種工程危及不到“堡壘集團”的利益——也就是說,工程的成本會分攤到普通老百姓身上,且不會提高房地產稅——那麽遊樂場就能建得成。可是,如果同一個議員後來又嚷起來:“去年,種植園的火車上沒有安裝大燈,結果軋死了四個人,所以我堅持贊同公共區域的種植園火車應該安裝大燈。”這樣一來,“堡壘集團”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暗地裏卻大肆活動。“我們查看了安裝這種大燈的成本,”霍克斯沃斯・黑爾會對他的董事們說,“他們簡直是要把我們的利潤榨幹。”於是這類提案就會冷凍起來,不管那位氣得發瘋的議員叫嚷得多麽厲害,提案也沒法重見天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