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起千古爭議的“劫寨之敗”

到了靖康元年的正月中旬,汴京一帶的軍事形勢有了微妙變化。大宋朝的命運,在一派陰郁之中現出了一些光亮。

前不久,康王趙構在張邦昌的陪送下到了金營。因為城外局面復雜,一路走走停停,自日午出發,至夜晚時分才到達金營。當時路上胡騎交馳,但康王意氣閑暇一如平日,這種“定力”給了金人以深刻印象。

——領導人有尊嚴,國家才能有尊嚴;領導人如果像小醜、像婦人、像戲子,國家自然是泥足巨人一個!

與此同時,李鄴、高世則攜帶著和議書,隨同蕭三寶奴等赴金國上京(今黑龍江阿城)。

就在欽宗迫於金人壓力,全面屈服了以後,從正月十五日起,大宋四方的勤王之師接踵而至,有時甚至一日到達數萬人。這些軍隊,統統歸李綱的行營司管轄。他在京城四壁分別設置了統制官,負責召集勤王軍,“給芻糧,授器甲,立營寨,團隊伍”,漸漸有了頗大的聲勢。這一時期的李綱,精神陡然高漲,“晝夜竭力,無少休息”。

當初勤王之師還沒到時,金軍氣勢甚驕,橫行城郊,旁若無人,經常解甲下鞍休息,自稱“誰能為敵”。現在則開始心生懼意,遊騎也不敢到處亂竄了。

在勤王軍中,最值得一提的是種師道這一路。自從接到欽宗的勤王詔書後,檢校少保、靜難軍節度使、京畿河北制置使種師道就率領陜西、甘肅邊軍趕來,準備在黃河以北堵住金軍。武安軍承宣使姚平仲,也領了七千人馬晝夜兼程趕赴京都。

等他們到了洛陽,才知道金軍已經渡河包圍了汴京。

當時有參謀官勸種師道不要再前進了,暫時屯兵汜水關以觀動靜,方為萬全之策。這位種老將軍素負盛名,天下皆稱“老種”,其忠君愛國的程度,世無其匹。他不能接受這種懦夫式的建議,說:“何為萬全?我兵馬不多,若延遲不進,虜必知情,則更無勝算矣。今當恃勇而進,使虜不測虛實。京師守軍知勤王師至,見一騎,則振作百十倍,何憂金人不破?”

他隨即派遣二十名勇士,披堅執銳,持臘丸書急趨京城。京郊的金軍遊騎見二十個宋軍騎兵不要命地殺過來,都以為後面有宋軍的大隊人馬,嚇得紛紛避走。

二十勇士沖到城下,順利進城,遞交了裝有軍情通報的臘丸。城內軍民知道種將軍的勤王大軍已到,無不欣喜若狂。

種師道為早日抵京,索性沿路張榜,號稱百萬,張旗擊鼓而進,急行軍至汴水以南。金軍不知虛實,嚇得紛紛移師自衛,增壘固寨。到正月二十五日,鄜延的張浚、韓時中,環慶的汪洋、馬遷,秦鳳的種師中以及折彥質、折可求等勤王兵,先後有二十萬人馬匯集在京郊。汴京城內人心稍安。

熙河經略使、名將姚古,從敵人最畏懼的“西兵”中挑選了五萬精兵,從滑州出發,開至敵營背後待機而動。並與種師道等人約定時間,準備合力夾擊。

宗望大將軍此時顧不得賞雪了。他的遠征軍現已被宋勤王軍從四面圍住,後勤保障線和歸路都被切斷,成了甕中之鱉了!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啊!宗望暗自叫苦,連忙收攏部隊,北移紮營,退守牟駝岡自保。

此時李綱頗為振奮,他考慮到勤王部隊應該有個統一的指揮體系才好,於是上奏:“勤王之師,集者漸眾。兵家忌分,節制歸一,事乃有成。願陛下令師道、平仲等,聽臣節制。”

欽宗很贊同,立刻禦筆批示:“師道老而知兵,職位已高,與卿同官可也。”他的意思是想讓種師道為親征行營副使,與李綱正副搭配。李綱也正是此意,不由得嘆服皇帝的這個安排實在是好。但是宰執中馬上有人搗亂,秘密上奏,以為不可。到底進了哪些讒言不大清楚,只知道欽宗聽了進去。

欽宗隨即改了主意,另外設置了一個宣撫司,負責統轄“西兵”及四方勤王之師,任命種師道為宣撫使、姚平仲為宣撫司都統制。同時,又把負責守衛汴京的前、後軍撥給種師道指揮。這樣,行營司所統轄的部隊,就只剩下左、右、中三軍而已。

不僅如此,欽宗還屢次申飭:兩司不得互相侵權。京城內外的三十余萬大宋軍隊,就這樣被一分為二,不相統屬。而且宣撫司方面要采取什麽行動,都屬機密,不得向行營司通報。

臨敵打仗,這樣削弱自己力量的做法,究竟有何道理?讓人鬧不懂。難道是擔心李綱軍權大了,可能會造反?

李綱不能不“竊憂之”,但也沒有什麽辦法。

可以說,吾國的“二十五史”中,有很多領導者的敗亡,就是自己鬧敗的;有很多領導者的死純粹是蠢死的!

就在勤王之師漸至的時候,大宋仍然直不起腰來。在遞交給金國的“誓書”(和議書)裏,正式承認了宋金兩國的新型關系——自稱“侄大宋皇帝、伯大金皇帝”,並通告本朝臣民,以後詔書把原來的稱呼“金國”改稱“大金”,於二十二日起正式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