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固懷恩:一顆潛在的叛亂種子(第2/4頁)

更何況,仆固懷恩是仆骨人,與回紇人同屬鐵勒諸部,這些年朝廷與回紇的往來交涉都是他一手包辦的,幾年前還把女兒嫁給了回紇的登裏可汗,更可謂親上加親。而今他仆固懷恩之所以眼高於頂、牛皮烘烘,就是因為上有天子寵信,下有兵權在手,內有諸藩暗附,外有回紇援引,這是什麽性質的問題?這簡直是安祿山第二啊!哪一天他仆固懷恩要是勾結回紇人與河北諸藩一塊造反,誰能治得了他?

正是居於這樣的一些情緒和想法,所以辛雲京多次對仆固懷恩采取了不合作態度。當初回紇人大舉南下,駐紮在太原附近,仆固懷恩奉詔前來太原與回紇人談判,辛雲京就讓仆固懷恩吃了閉門羹,既不讓他進城,也不出城接待;平定史朝義後,仆固懷恩送回紇出塞再次經過,辛雲京依舊城門緊閉,如臨大敵,讓仆固懷恩丟盡了面子。

仆固懷恩勃然大怒,隨後便上疏向代宗告狀,稱辛雲京對回紇不敬、有礙兩國邦交雲雲。

可是,奏疏呈上多日,代宗卻裝聾作啞,一點反應都沒有。

代宗之所以保持沉默,是因為這道奏疏讓他有點不爽。在他看來,回紇人實在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們借平叛之名從唐朝撈了多少不義之財,朝野上下對回紇人痛恨到了什麽程度,你仆固懷恩比誰都清楚。所以代宗覺得,辛雲京不招待回紇人實屬正常,你仆固懷恩大可不必抱怨,更不應該替回紇人打抱不平。

代宗的沉默越發激起了仆固懷恩的怒火。

好吧,既然天子你不聞不問,那就別怪我自作主張了!

廣德元年夏,仆固懷恩突然率領數萬朔方兵進駐汾州(今山西汾陽市),同時命其子仆固瑒率一萬人進駐榆次(今山西榆次市),命將領李光逸進駐祁縣(今山西祁縣)、李懷光進駐晉州(今山西臨汾市)、張維嶽進駐沁州(今山西沁源縣),對太原的辛雲京擺出了赤裸裸的威脅態勢。

安史之亂平定不過半年,恃寵而驕、居功自傲的仆固懷恩儼然又成了一顆潛在的叛亂種子。

剛剛散去的戰爭陰雲,又迅速在帝國的上空凝聚。

面對摩拳擦掌、劍拔弩張的仆固懷恩,辛雲京卻顯得氣定神閑,一副以靜制動的樣子。

當然,辛雲京並不是不動。

相對於仆固懷恩咄咄逼人的“明動”,他采取的是更隱蔽、更高明的“暗動”。

這一年五月,宦官駱奉仙因事前往太原,回京之前,辛雲京給了他一筆重賄,請他回朝向天子進言,稱仆固懷恩勾結回紇人謀反,並且“反狀已露”。其實,駱奉仙跟仆固懷恩本來還是有些交情的,據說還曾經結為兄弟,可是,在沉甸甸的黃白之物面前,所謂的“兄弟”之情實在沒什麽分量,因此也就被駱奉仙拋諸腦後了。

駱奉仙回長安必須路過汾州,此時仆固懷恩正駐紮在此。駱奉仙一到,仆固懷恩馬上設宴款待,還特意請出自己的老母作陪。酒過三巡,老人家忽然盯著駱奉仙,不緊不慢地說:“你和我兒約為兄弟,現在又和辛雲京走得那麽近,做人豈能做這種兩面派?不過,有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也沒必要深究。從今往後,你與我兒還是兄弟,大家和好如初吧。”

駱奉仙這才知道,仆固懷恩之所以把老母搬出來,目的就是為了借老人的口來威脅他。駱奉仙一臉窘迫,只好幹笑幾聲,把話題扯開。

稍後,仿佛是為了沖淡適才的尷尬氣氛,仆固懷恩起身離席,親自為駱奉仙跳了一支舞。駱奉仙連忙贈與“纏頭彩”(唐代民俗,凡宴會中有人為其他人獻舞,對方必贈與彩色綢緞,稱為纏頭彩,以示禮尚往來之意)。

仆固懷恩跳完舞,又滿懷熱情地對駱奉仙說:“明天就是端午節了,你就多住一天,咱哥倆再好好聚聚。”

一聽這話,駱奉仙心裏頓時有些發毛。

奶奶的,你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剛才借你老娘的話威脅我,現在又來裝模作樣地留我,你仆固懷恩究竟想幹什麽?

駱奉仙隨即以公務在身、時間緊迫為由極力推辭,可仆固懷恩說什麽也不讓他走,還命人把他的坐騎偷偷藏了起來。當晚回到下榻的驛館,駱奉仙看見馬廄裏空空如也,臉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他對左右說:“仆固懷恩白天威脅我,現在又藏我的馬,肯定是想殺我了。”說完,駱奉仙一刻也不敢耽擱,連夜翻墻逃走。仆固懷恩聞訊,情知不妙,趕緊追上駱奉仙,把他的坐騎還給了他。

經此一番驚嚇,駱奉仙知道自己已經不能見容於仆固懷恩了,於是回朝之後,立刻向代宗上奏,聲稱仆固懷恩企圖謀反。不久,仆固懷恩得到消息,也趕緊上疏代宗,說駱奉仙與辛雲京狼狽為奸,惡意陷害他,請朝廷將二人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