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心向李唐的人(第5/7頁)

當王翊元把盧從史的這些貓膩全部抖落出來時,憲宗驚愕不已。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重用的竟然是這般貨色。

裴垍對憲宗說:“盧從史既陰險又驕橫,遲早必定作亂。根據王翊元的交代,盧從史和吐突承璀的大營對望,而且盧從史把吐突承璀當成了三歲小孩,往來出入毫無防備,陛下應該利用這個機會制伏盧從史,解除他的兵權,以免他日後坐大,朝廷還要出動大軍討伐。”

臨陣換將乃兵家之大忌。但是,像盧從史這種吃裏爬外兩面三刀的家夥,要是不拿掉肯定為患更大。憲宗考慮再三,最後還是同意了裴垍的建議。隨後,裴垍命王翊元回到前線,暗中策反了盧從史的心腹大將烏重胤。

確定了行動的內應後,憲宗隨即給吐突承璀發了一道密詔,命他設計逮捕盧從史。

四月初,吐突承璀接獲天子密詔,立即著手制訂行動計劃。

吐突承璀打仗不行,但玩一玩“請君入甕”的把戲,還不失為一把好手。

他知道盧從史性貪,於是就天天把自己收藏的奇珍異寶拿出來曬,然後邀請盧從史前來賞玩,當然每次都“忍痛割舍”了某件寶貝,從不讓盧從史空手而回。

盧從史樂得屁顛屁顛的,從此把吐突承璀視為知己。

四月十五日這天,吐突承璀事先命兵馬使李聽在大帳後面埋伏了一隊刀斧手,然後邀請盧從史過來賭一兩手,順便賞玩一些新近淘來的寶貝。盧從史一聽有得玩又有得拿,欣然赴約。可他剛剛邁進吐突承璀的大帳,伏兵就突然沖出,把他捆了個嚴嚴實實,然後扔進早已準備好的囚車,飛快駛離大營。

等到盧從史帶來的侍衛們驚覺,關押盧從史的囚車早已往長安方向疾馳而去。侍衛們企圖追趕,卻被吐突承璀的手下一連砍倒數十人,剩下的只好束手就擒。

盧從史被捕的消息傳回他的軍營後,部眾們馬上拿起武器,準備去找吐突承璀算賬。可他們還沒沖出軍營大門,就被一個人擋住了去路。

這個人就是烏重胤。

烏重胤橫刀立馬,厲聲呵斥:“天子有詔,逮捕盧從史,服從者賞,違令者斬!”

士兵們面面相覷,沒人敢動,最後只好放下武器,灰溜溜地回到各自的營房中。

順利擺平盧從史後,吐突承璀當即替烏重胤請功,推薦他擔任昭義留後。憲宗也認為烏重胤立了大功,未加細想就打算頒布任命狀。可李絳卻認為萬萬不可。他向憲宗鄭重提出,應將烏重胤調離昭義,改任河陽節度使,再把原河陽節度使孟元陽調到昭義。

憲宗愕然。

既然同樣是讓烏重胤當節度使,為什麽要調來調去這麽麻煩呢?

在李絳看來,這不叫麻煩,而是必需的。

因為這裏頭的奧妙大了去了。

首先,昭義的戰略位置至關重要,非其他藩鎮可以比擬。昭義總部雖然設在潞州(今山西長治市),但它下轄的邢州(今河北邢台市)、洺州(今河北永年縣東南)、磁州(今河北磁縣)卻位於太行山以東,深深楔入河北腹地,與成德、魏博犬牙交錯,相互牽制,是李唐朝廷在這個叛亂重災區中唯一可以有效控制的力量,其戰略價值非同小可。所以,對昭義節度使的任命自然要慎之又慎。

其次,原昭義節度使盧從史早就是靠邊站的過氣人物,他能夠重掌昭義兵權,無非是投靠了權宦吐突承璀,並不是直接獲得憲宗的賞識,因此他對朝廷並不感激。他復任後之所以對朝廷陽奉陰違,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這裏。如今,朝廷好不容易把他拿掉,卻又讓宦官吐突承璀再度推薦繼任者,這顯然又是讓恩威刑賞的權柄落入吐突承璀個人手中。烏重胤繼任後,自然只會記住吐突承璀的人情而不會感恩於朝廷,因而很可能重蹈盧從史之覆轍。要想避免這樣的結果,就必須否決吐突承璀的提議,不給他樹立私恩的機會,同時委派烏重胤到別鎮赴任,這樣才能讓他領受朝廷的恩典,使他不對朝廷心生輕慢。

最後,烏重胤既然是昭義部將,那麽在昭義鎮內,與他平級甚至級高的軍官肯定很多,如今烏重胤略施小計就爬到了他們頭上,叫他們作何感想?會不會有人不服,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倘若如此,昭義必將不得安寧。因此,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把烏重胤調往他鎮。

當李絳向憲宗仔細分析了上述的得失利弊之後,憲宗終於恍然大悟,趕緊收回成命,於四月下旬改任烏重胤為河陽節度使,調任孟元陽為昭義節度使。

朝廷雖然解決了吃裏爬外的盧從史,但河北戰局還是不見起色。

到了元和五年六月,亦即開戰整整半年之後,戰事仍無大的進展。除了河東的範希朝與義武的張茂昭曾於四月份打了一場勝仗,以及盧龍的劉濟在五月份攻克了一座安平縣之外,其他各部均無斬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