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爭進行時(第2/3頁)

同盟者黯然離去,老對手卷土重來,李宗閔不禁憂心忡忡。

接下來的日子,李宗閔開始千方百計地阻撓李德裕入相。然而,李德裕這幾年在西川取得的政績是有目共睹的,文宗對他的好感也是與日俱增,所以,盡管李宗閔挖空心思地在背後搞了一系列小動作,結果還是沒能得逞。

太和七年(公元833年)二月二十八日,在仕途上浮沉多年的李德裕終於登上了宰相之位。文宗李昂接見他的時候,有意無意地談起了令人頭疼的黨爭問題。李德裕毫不諱言地說:“當今朝廷的士大夫,起碼有三分之一以上是朋黨!”

當然,李德裕自認為他和他的同志們絕對是在這些人之外的。

所以,李德裕拜相後首先要做的事情,當然就是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了。隨後,李德裕便率領他那些“非朋黨”的同志們,對那“三分之一”的朋黨展開了新一輪的政治清洗。與此同時,一些早先被排擠出朝的“非朋黨”的同志們,又在李德裕的援引下紛紛回朝。

而這些事情最後朝向的那個邏輯終點,無疑便是李宗閔的罷相了。

這一年六月十三日,李宗閔被外放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與牛僧孺罷相時隔不過半年。

李德裕這麽幹算不算是黨爭?

這似乎不是一個很難判斷的問題。

我們相信,已經當了八年天子的文宗李昂,斷不至於看不懂這些事情的真相。

然而,看得懂又怎麽樣呢?

當一個國家的大部分高層官員都已深陷黨爭的泥潭而無力自拔的時候,當國家利益和百姓利益都已經習慣成自然地在黨派利益和個人利益面前讓路的時候,這個孤掌難鳴的年輕天子,又如何能夠力挽狂瀾呢?除非他不分牛黨李黨,一夜之間把帝國的高層官員清理一空,否則的話,他就只能在兩黨惡鬥的夾縫中盡力尋求一種無奈的平衡而已。

除此之外,李昂又能做什麽呢?

太和七年歲末的一天,就在牛李黨爭如火如荼地進行之時,李唐皇族的遺傳病又在文宗李昂的身上爆發了——他忽然中風,一下子喪失了語言功能。

王守澄隨即推薦鄭注為天子治療。

事實證明,鄭注的醫術確實不是吹的。他一出手,文宗的病情便大有好轉,從此開始寵信鄭注。於是,李昂的這場病就成了鄭注實現第三次人生跨越的重要契機。野心勃勃的鄭注緊緊抓住這個天賜良機,從而一躍成為天子跟前的大紅人。

沒有人會料到,在即將來臨的新年裏,這個政壇新貴就將與另一個野心家聯手,在帝國朝堂上掀起一場狂飆突進的政治運動,並對所有既得利益集團進行了沉重的打擊……

即將和鄭注聯手的這個野心家,也是我們的老熟人。

他就是李逢吉的侄子、當初的“八關十六子”之首——李仲言。

寶歷元年,李仲言因武昭一案被逐出朝廷,流放邊地。幾年後,在一次大赦中回到了東都洛陽閑居。當時,李逢吉已被罷相,正以東都留守之職在洛陽坐冷板凳。叔侄二人劫後重逢,自然免不了互倒苦水,對當年的失敗耿耿於懷。

這些年,李逢吉天天巴望著回朝復相,李仲言更是急切渴望擺脫目前的窘境,於是叔侄二人一拍即合,當即決定由李逢吉拿出一筆重金,再由李仲言出面,回長安找人打點,謀求東山再起。

而他們決定打點的這個人,就是鄭注。

鄭注早年流落江湖時,跟李仲言有過一些交情。如今,老友找上門來,鄭注自然要給點面子。更何況,李仲言帶來的那筆重金也著實讓鄭注心動。收下賄賂後,鄭注就把李仲言引薦給了王守澄,王守澄繼而又把他引薦給了天子李昂。

此刻,在洛陽望眼欲穿的李逢吉絕對想不到,他拿出的那筆錢並沒有打通他朝思暮想的復相之路,而是替李仲言鋪就了一條攫取相位的金光大道。

由於李仲言深研《易經》,工於術數,而且能言善辯,富有文采,所以文宗一見傾心,將其引為奇士,寵幸日隆。

太和八年(公元834年)八月,文宗準備讓李仲言進入翰林院,作為近臣隨侍左右。李德裕斷然反對,說:“李仲言過去的所作所為,想必皇上也都清楚,這種人豈能用為近侍?”

文宗不以為然:“難道不能允許他改過嗎?”

李德裕毫不退讓:“臣聽說,只有顏回這樣的聖賢才能不二過,至於李仲言這種人,惡念早已在內心紮根,如何改過?”

文宗說:“他是李逢吉推薦的,朕已經答應了,不想食言。”

文宗不提李逢吉還好,一提李逢吉,一下就勾起了李德裕的傷心往事。就是因為李逢吉的排擠,他才在浙西浪費了七八年的大好光陰。李德裕隨即斬釘截鐵地說:“李逢吉身為前任宰相,竟然推薦這種小人來誤國,他也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