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內戰中的內戰(第2/7頁)

一部50馀萬字的《遼沈戰役親歷記》,50多位敗軍之將,都把失敗歸咎於跑去了那個美麗的寶島的領袖蔣介石。這很能使人想到第二次世界大戰後,那些垂頭喪氣的德軍將領寫的那些垂頭喪氣的文章。

不光遼沈戰役,國民黨在整個大陸的失敗,歸咎於蔣介石都是理所當然的。

但在具體問題上,不應一概而論。

後備力量已經枯竭,大規模空運補給力所不及,東北已成死棋,衛立煌的“以不變應萬變”不過是苟延殘喘而已。退據錦州,和傅作義連成一體,不但能縮短和加強防線,且能把住大門,不使共軍進關。

出遼西危險再大,也比坐以侍斃強。共產黨先動手了,趁大門還未關閉,東西對進,兩面夾擊,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不能說一點希望也沒有。“擊滅共軍主力”是不可能的,可打不贏,能不能打平?打不平,能不能突出去一部分?那個白給了的廖耀湘兵團,果真就是那麽白給的嗎?

應該說,從“撤退”到“決戰”,都不失為下策中的上策:應該說,衛立煌和廖耀湘若能及早出動,孤注一擲,以死求生,林彪是撈不到那麽大便宜的,還應該說,出遼西、出營口,守沈陽,這台戲怎麽唱也難唱。但是,三點中無論抓住哪一點,同心同德幹到底,起碼,國民黨在黑土地上不會“稀哩嘩啦”得那樣快。

10月2日,南京《中央日報》發表文章:《歷代據守長城防敵南侵今日國防危機仍在北疆》。11月2日,即遼沈戰役結束這一天,《中央日報》發表社論《東北與世界的前途》,把共產黨占領東北稱為“十七年後的新‘九一八事變’”。

歷代據守長城為防外族入侵,“九·一八”事變是日本侵略中國的開端。國民黨故意混淆這場戰爭的性質(蔣介石曾多次鼓吹黑土地上的內戰是“民族戰爭”),用心是再明顯不過的。而對這場關東大決戰將在全國產生什麽樣的連鎖反應,更是看得明明白白。

腦子並不是一團漿糊的蔣介石,卻把這場命運攸關的決戰搞成了一團漿糊。

也算一場軍事學術大研討。

權高勢重,卻不能推動部下向預定目標前進,這樣的領袖算什麽領袖呢?

蔣介石被他一手鑄造的官僚機器將死了。

“萬歲”與“崩殂”

為了完成“東西對進,決戰錦州’這個主題,蔣介石或個別召見,或集體訓話,每次都大講”黃埔精神”、“北伐精神”。

怒濤澎湃,

紅旗飛舞,

這是革命的黃埔……

唱過這支歌的人,誰能忘記廣州那個叫“黃埔”的小島呢?三民主義。國共合作。“打倒軍閥!打倒列強!”從珠江之濱唱到長江流域,人民簞食壺槳,大軍勢如破竹。

蔣介石尤其不能忘記黃埔。

據說,蔣介石在“通國陸軍速成學堂”(即保定軍校前身)學習時,一次上細菌課,一個日本軍醫官拿著一塊泥巳說:這塊泥巴能寄生4億細菌,就像4億中國人寄生在裏面一樣。19歲的蔣介石憤而向前,把泥巴扭成八塊,指著其中一塊說:這裏有5千萬細菌,就像5千萬日本人一樣。

“八·一三”上海抗戰,蔣介石不惜血本,調集占全國軍隊1/3還強的73個師,而且全是精銳,頑強抗擊。他自己不顧敵機轟炸,親臨蘇州前線督戰。

這裏不想評價上海抗戰在軍事上的得失,也不想論述蔣介石在8年抗戰中的功過。比之汪精衛之流,在民族危亡關頭,要緊的是一顆男子漢的中國心。

而在像一部亂七八槽打鬥片的中原逐鹿中,蔣介石就像個技藝超筆的武林高手。流血的不流血的雙管齊下,大小軍閥不是被收買,就是被幹棹,打遍天下無敵手。抗戰中那些聽命於他的戰區司令,近一半是他當年的對頭。中國心固然舉足輕重,蔣介石的魅力也不應低估。

動亂年代發跡的領袖,絕少庸碌之輩。有些文章把蔣介石說成是軍事上的低能兒,那是把他和後來的毛澤東比較了。當初孫中山倚重於他的,主要就是他的軍事才能。但蔣介石的才能,主要還在政治上。他是政壇高手,是陰謀大家,是權術大師。“智謀”與“陰謀”,是經常難以區辨的。正義的事業,有時也要憑借陰謀手段來完成。

紅領巾時代,歷史老師講“八年抗戰,蔣介石躲在峨嵋山上”,講“蔣介石早年投機革命”。投機也好,革命也好,蔣介石當年確曾革命來著(不然,有些事情就講不明白)。他賴以起家的那所軍校,也確實有一種“黃埔精神”。

一種代表了那個時代潮流,充滿朝氣與活力的革命精神。一種救國救民、發憤圖強的民族精神。一種不為官,不為錢,不要命的戰鬥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