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秘密社會南海西樵巨盜區新(第3/12頁)

不過,從盜賊橫行無忌的情形看,該縣官府只是“虛應故事,並不實力奉行”。有鑒於此,鹿傳霖“特飭南海縣楊邑尊加意整頓,不得視為具文。邑尊接奉嚴諭後,即與紳士籌商,想不似從前之玩怠”。[21]

地方官府的亡羊補牢,似乎為時已晚。9月,清政府接到奏報,“據稱廣州府屬西樵一帶,巨匪區新等聚匪千余人,布散各處,聯盟拜會,恣出劫虜”[22]。這時官紳相互維系的統治鏈條已經斷裂,不僅失去對於社會的應有權威,連自身的生存安危也成問題。香港《循環日報》報道:

南邑西樵土匪不靖,官紳籌剿籌防。茲聞大崗墟有質庫,系某大紳之業,日前匪輩致函打單,紳未允所求,惟止當候贖,以避其鋒,仍照情稟官,請兵剿辦。匪由是忿恨益深,現在匪勢日恣披猖,官兵剿辦未能得力,紳懼禍生不測,閉歇質庫,稟繳牌照,避地他去。[23]

而官兵剿辦不力,原因之一,是其陷入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的境地。“署順德縣李家焯卸任,賊來打單,無所忌憚,民不堪擾。”[24]1895年興中會廣州起義時,李家焯任緝捕委員,對於破壞起義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在清政府官員中可稱能吏。區新等人居然向他勒索,可見社會治安敗壞不堪之一斑。

對於地方治安,官吏歷來盡可能地敷衍了事,以免遭到牽連追究。然而一旦遮掩不住,同樣會危及自身的地位乃至身家性命,便不得不奮力一搏。南海縣令楊蔭廷知道大事不妙,親自“督帶全班緝捕快壯差役及清鄉營勇二百名,馳詣杏頭鄉,駐紮社學,隨與鄉紳妥籌剿辦之策,即於十四日之晚親乘小輪,溯流詳覽形勢,即回行營,會同關、石二遊戎分派勇役,握要堵截,相機進攻”[25]。隨行還帶有站籠一具,劊子手二名,“如獲正匪,即就地正法”[26]。經過一段時間的督剿,似乎有所收效,兩廣總督譚锺麟奏報:

本年六月間,據報南海縣西樵吳村等鄉有匪徒結黨滋事,擄人打單,並槍傷團練局勇。臣立派參將石玉山、都司關貴昌、副將沈棋山共帶勇七百人馳抵吳村陸公祠,捕獲匪黨譚亞巨等十四名,搜出炮碼刀件,訊系吳村陸亞乾、區村區新、羅村阮亞務等為首,未獲。蛋家堡為匪巢,有蓬廠十八座,當即燒毀,起出白布紅邊號褂兩簍,英美堂木戳一顆。臣因首匪在逃,緝捕不容稍懈,復派副將鄭潤材率安勇靖勇各五百人馳往圍捕,至太平沙遇匪互擊,伏匪由蔗林放槍,哨弁李來保被傷殞命,斃勇二人,傷三人,我勇斃匪十數人,生擒區充裕等八人。旋據鄭潤材以羅格圍羅姓頑民尤為猖獗,潛伏桑林,拒斃各營弁勇十八人,傷者三十三人,稟請添兵剿辦。隨派提督劉永福率福字四營續往督剿,攻破南莊,焚毀匪屋,獲匪九人,交縣審辦。該處道路紛歧,各匪四散逃逸。在事官紳,始則張皇請剿,繼則以釁起械鬥,代求寬辦。臣謂無論因何起釁,傷斃官軍五十余人之多,不痛加懲創,何以示後?更難免兵去復聚,為害地方。鄭潤材開報匪名羅姓最多,李昭、傅贊開亦在其內。現在羅姓紳耆具結交匪,將劉永福、石玉山各營調回,仍留鄭潤材、關貴昌各營在鄉,設法購拿各匪首,按名悉獲懲辦,以絕根株。此南海縣西樵各村辦匪之情形也。[27]

奏報所稱英美堂,應為英義堂,1904年2月3日署兩廣總督岑春煊奏報提及1899年“官兵捕獲匪黨,起出號褂及英義堂木戳”時注明:“英義堂者,即區新所稱”[28],也就是當時區新聯盟拜會的堂口。

此番進剿,雖然抓住了一些從犯,但主要首領均逃逸,還傷亡了不少營勇,令清廷感到事態嚴重,認為“廣東為海疆要地,若如所奏,各處盜匪猖獗情形,亟宜趕緊剿辦,以遏亂萌”。諭軍機大臣“著譚锺麟、德壽簡派得力營員,扼要防紮,實力剿捕,並飭舉辦鄉團,嚴密稽查,以清盜藪而衛民生”[29]。不久,清廷又兩度就辦理土匪和團練事宜降旨兩廣總督譚锺麟:“廣東盜風素熾,務須認真整頓緝捕,隨時懲辦,以靖地方,毋稍大意。”“著分飭各屬,實力舉辦(團練),毋得視為具文。”[30]

第二節 盜任官責

清廷連降諭旨嚴詞督促,當是對地方官員處理盜匪事宜時欺下瞞上的一貫手法有所認識,實際情形果然比奏報所描述的更為嚴重。而且奏報多有不盡不實之詞。如進剿過程中傷亡慘重,有的並非盜匪拒捕造成。南海縣為了捉拿巨盜,“將廣毅軍移紮官山墟,俾勢成犄角,以資鎮懾。各班差役則分居艇上,寄於河幹,按時分隊出巡。所有差艇均就鹢首排列槍炮,藉壯觀瞻。詎前日某艇猝被風浪掀播,各槍紛然傾跌墜落,艙中有九響連槍,滿藏碼藥,機捩觸動震發,彈丸紛飛,幫役某甲駐足船旁,恰中要害,當場斃命,並有二役亦為流彈所傷,唯幸不致命耳”[31]。這些意外當也一並計入戰鬥傷亡之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