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第5/7頁)

隨行的太監應聲就要動手。蕙兒急挺身擋在師師身前,大喝一聲,且慢!然後不卑不亢地看著劉安妃問道,請問您是哪位娘娘?

一個太監狐假虎威地哼道,小賤人你聽著,咱家娘娘,便是後宮裏赫赫有名的劉安妃。怎麽著,安妃娘娘拿你不得嗎?

蕙兒毫不畏懼地頂著他的話道,拿是拿得,但也須拿得罪名正當。我們手持禦牌求見皇上何罪之有?皇上既賜我師師姐通行令牌,就是允她隨時可以覲見。如有行為不當處,要定罪也是應當由皇上來定才是。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呢,安妃娘娘?

蕙兒這一席話,雖然說得口氣徐緩,內容卻是句句據理,十分強硬,直頂得劉安妃眼前火星亂迸。她是在宮裏頤指氣使慣了的人,何曾受過這等頂撞,當時便氣得渾身顫抖,戟指著師師和蕙兒叫道,你們就由著這小賤人胡說嗎?快與我將她兩個拿下,快點拿呀!

太監看著師師和蕙兒全無懼色的樣子,心裏都有點打鼓,生怕事情處置不當,觸怒了皇上。但劉安妃的命令亦是違背不得。他們猶疑著,相互看了看,正要一起上前拿人,卻忽聽到一聲拖著長腔的尖叫:皇上駕到──

幾個太監慌忙收手。劉安妃也兀自怔在了那裏。

果然是趙佶駕到。

這一回倒不是趕巧了趙佶也出來賞月,而是他特意尋找過來的。

原來那地道出口的當值太監放行了師師二人後,即去將此事報告了張迪。張迪覺得事屬突兀,及時稟奏了正在與鄭皇後聊天的趙佶。趙佶一聽,就料到師師必有非常之事,否則她絕不會隨意進宮,更不會在這個時辰迫不及待地趕來。趙佶立刻找了個借口辭出鄭皇後寢宮,帶著張迪和兩個侍從一路迎來,循著燈光就在這裏找到了李師師。

趙佶邁著方步走過來,見前面圍著的人多,少不得擺出一副威嚴神態問道,這是怎麽了,都圍在此處做什麽?劉安妃搶先告狀道,回稟皇上,是這兩個人夜闖皇宮,形跡可疑,臣妾正要將其拿下審問。師師接著向趙佶施禮道,民女李師師有要事奏報皇上,冒昧持禦牌深夜進宮,乞皇上恕罪。

趙佶點了點頭道,持禦牌入宮如同奉了朕的旨意入宮,朕赦你無罪。遂命張迪將師師二人帶去禦書房,等候問話。

趙佶又回身對劉安妃安撫道,你仔細宮苑安全,詰查陌生人跡,並無過錯。此事交與朕來處理,你就不須操心了。夜間天氣寒冷,不宜在外面流連過久,你早點回寢宮歇息去吧。說罷,他親手為劉安妃整了整披風,便在侍從的護隨下,轉身向禦書房走去。

劉安妃呆呆地站在那裏,望著趙佶匆匆離去的身影,猜想趙佶與李師師在禦書房裏指不定如何狎戲癲狂,心窩上似鋼針洞穿般一陣刺痛,兩行淚水止不住撲簌簌地湧了出來。

趙佶來到禦書房聽了師師星夜進宮的緣由,不由得拍案惱道,宋江這廝好不曉事,剛剛與朕議定了招安方略,就縱容部下在京城裏滋事,這叫朕怎生處置?

師師正色道,皇上,依賤妾之見,此話不是這般說。那李逵在城裏路見不平,拔刀濟弱,乃是偶然之遇,與宋江並無關涉。再說事情的起因是蔡攸家丁當街強搶民女,毆打百姓,李壯士不過是看不過去說了兩句公道話,便招致了那虎狼家丁窮兇極惡的圍攻。李壯士是迫不得已才還手自衛的,如何能說是他滋事生非呢?

趙佶道,就算不是他有意滋事,誰讓他去管閑事的?蔡氏父子兩代同朝為相,權傾朝野,黨羽眾多,說實話,有時連朕都不得不讓他父子三分,是李逵那廝招惹得起的嗎?師師道,李逵哪裏知道蔡攸是什麽人物,有多大勢力?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壓低了聲音道,若蔡氏父子的勢力果然到了連皇上都須讓三分的地步,其氣焰是不是當真該殺一殺了?

趙佶聽了這話,心中一動。他在朝政大事上對蔡氏父子倚重很深,一般不願因些許小事影響彼此間的關系,因而起初不太情願插手幹預李逵的事。但師師這一語提醒了他。如果對蔡氏父子太過放縱,任其肆無忌憚地發展下去,那麽對皇權構成的威脅,的確是不可忽視的。

他看了師師一眼,緩緩地道,照你這麽說,這點小事還非得朕說話不可了?

師師道,賤妾以為這不是小事。此事的是非黑白是一目了然的,皇上若赦免李逵,是秉公斷案,在宋江等眾的心目中皇上便是一個明君形象。皇上若撒手不管,分明是袒護蔡氏,給宋江等留下的必是昏君形象。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君而侍,明君乎昏君乎,關系到民心的向背順逆。具體到眼前,就是關系到招安的成敗。師師以為以皇上之天縱英明,定然會擇明君之所為而為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