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案”的延伸

這些人中,以浙東史派的創始人黃宗羲為例,在其所撰寫的《弘光實錄鈔》中就將迎立弘光的過程描寫得形如兒戲,說:

北京陷落後,眾大明宗室王爺都南下避亂。南京諸臣議立新君時,兵部尚書史可法說:“太子、永、定二王既然已陷落賊人手中,則以倫序論,應該在神宗的子孫中挑選,不過瑞王、桂王、惠王離南京太遠,福王又有‘七不可’理由。只有潞王朱常淓素有賢名,雖然只是神宗的侄子,卻也是穆宗的孫子,血緣上差別不遠,應該立潞王。”支持史可法這個論調的,有兵部侍郎呂大器、武德道雷演祚等。但沒等他們議定,逆案大奸人阮大鋮久住南京,地頭熟、人脈廣,潛入誠意伯劉孔昭、鳳陽總督馬士英幕中陰謀密議,準備行擁立之事而據有定策大功。這些人,讓自己的心腹黨羽楊文聰拿了一張蓋了兵部大印的空文書往淮安尋訪大明宗寶王爺,囑咐楊文聰說,不管是哪個王爺來了,只要是先到的,就在文書上填上他的姓名,迎回南京。那楊文聰到了淮河岸邊,發現河上有一條破船,順流而下,船中也沒幾個人,有人說:“福王在這兒。”楊文聰馬上跪下叩見,轉告了馬士英打算援立的意思,並從自己腰包裏掏錢買來酒食在船上共飲。該日,風色正順,兩晝夜船就到達了儀真。史可法還在忙碌著與南京文武開會討論新君人選,外面已傳各鎮奉駕到了。

看看,就黃宗羲這種信口雌黃的史筆,居然敢自我標榜為“國史”。

最妙的是,關於福王的出現,黃宗羲還用了一個春秋筆法:“有人說:‘福王在這兒。’”言下之意,這個“福王”的身份並未經權威人士鑒定,是真品還是贗品,值得懷疑。

黃宗羲除了對弘光本人的真偽存疑外,對於弘光朝太後的身份以及太後與弘光帝的關系,也諱莫如深地寫:“壬辰,皇太後至自民間。太後張氏(實際上應該是鄒氏),非恭皇(指老福王朱常洵)之原配也。年與帝相等,遭賊失散,流轉郭家寨常守文家,馬士英遣人迎之至。”其點睛之筆是:“帝之不蚤(早)立中宮,而選擇民間不已者,太後之故也。”

這個張(鄒)太後,不是老福王朱常洵的原配,年紀與弘光帝相當,戰亂中失散在民間,馬士英派人找回,因為找到了太後,所以弘光帝遲遲不肯冊立中宮……這到底是幾個意思?

黃宗羲的弟子萬斯同生怕旁人不能領會老師那言之不盡之意,遂將老師這一看法進行肆意發揮,並對弘光不肯與“童妃”相認做出了貌似合理的解釋:洛陽破時,老福王朱常洵被李自成賊軍屠殺吞噬,他的兒子也無一幸存(先咬實朱常洵的兒子朱由崧已經死了)。王府中的幾名宦官侍從逃到懷慶,挨饑受凍,無從獲食。這些人之中,有一個姓李的,是王府中小王爺的伴讀書童,相貌與老福王的次子通城王(實際上應該是德昌王)朱由崧有幾分相似。餓極無聊之際,這些人就想以這個李某冒充朱由崧,他們密謀說:“王府中的王子與外界素無交往,誰也不認識他們,事在人為,只要我們膽子夠大,不愁衣食沒有著落。”於是,他們就謊稱通城王避難到了懷慶。崇禎帝知道了通城王流落到了懷慶,同情叔父老福王死得太慘,世子(本指被朱常洵立為世子的另一個兒子,實際上,朱常洵只立過一個世子,那就是朱由崧。)又同樣遇難,就以李某襲承了福王的爵位。馬士英後來又立他為帝,即是弘光。太後到了南京,弘光趕緊出迎,屏退了左右人等,密語良久,隨後便以母子相稱。弘光在位已經一年,不立皇後,與太後寢相處如夫妻,不過,並不屬於亂倫。童妃呢,是已死真通城王的原配夫人,假通城王弘光不敢讓她入宮,就是因為害怕被童妃識破自己的假身份。

黃宗羲的好友林時對也推波助瀾,撰《南都三大疑案》說:洛陽既已陷落,老福王朱常洵被闖賊所獲,王府裏面的宮眷逃竄。世子朱由崧得到一名護衛軍護送過河,寓居在太康伯張皇親的府中,外人並不認識。過了四年,甲申四月,巡按中州禦史陳潛夫把他護送到鳳陽總督馬士英處,馬士英遂同四鎮擁立為弘光帝。弘光登基後,太後也自河北來了。弘光帝不肯出迎,群臣奉太後鳳輿一直到了內殿。弘光帝拉著太後到大殿的偏角,竊竊私語,群臣拱手而立,等了很久,卻什麽也聽不到。過了半晌,弘光帝這才跪拜在地,放聲慟哭,讓人大感怪異。喬大理聖任先生是當日的目擊者,以上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有人說:弘光帝其實並非真正的福王府世子,福王府有一名小吏發現其只是相貌與世子有些相似,是假冒的,弘光帝害怕了,告訴那小吏,說只要不向外界透露內幕,願與小吏同享富貴。又說,小吏入宮後,與弘光帝同臥同起。總之,事情的真偽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