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三案”的延伸(第3/4頁)

用復社張岱的話來說,就是“自古亡國之君,無過吾弘光者,漢獻之孱弱、劉禪之癡,楊廣之荒淫,合並而成一人”。此外,張岱還說:“弘光癡如劉禪,淫過隋煬,更有馬士英為之顛覆典型,阮大鋮為之掀翻鐵案,一年之內貪財好殺,酒宣淫,諸凡亡國之事,能集其大成。”

但是,如果能摒棄東林、復社這些所謂“正人君子”因為政見不同、黨爭不盡,充滿了怨懟、憤怒的偏頗之見和大清王朝從政治需要出發對弘光的有意詆毀,透過歷史的層層迷霧,憑借史料上所記載弘光帝確鑿做過的種種事情,做些平心而論的比較,我們也許會發覺,弘光帝在朱棣藩王制度的嚴酷扼殺下,在其成長過程中能力和見識欠缺尚多,但昏未必昏、庸也未必庸,而且,以人品論,絕對算得上一個仁義之君。

你看,當初在大位議立之際,姜曰廣、呂大器、張慎言、錢謙益、史可法等一大批東林人士都不看好朱由崧,而且,還別出心裁地擬了朱由崧的“七不可”理由,說他“貪、淫、酗酒、不孝、虐下、不讀書、幹預有司”。而等朱由崧終於登上了大位,非但對這些人毫不追究,反而大加擢用,致使弘光朝建立後內閣及部院大臣充斥滿了東林人士。單就這一兼收並蓄的襟懷就為許多帝王所不及。太常寺少卿李沾劾吏部左侍郎呂大器定策時懷二心。弘光擺手說道:“朕遭遇不幸,痛失君父,哪裏有心思於帝位,只不過在這國家生死關頭,才勉為其難,擔任重任。至於效忠於朕,定策擁立朕登位的眾位大臣,朕已經記在心裏,至於沒有參與擁立的,也不必要深究。”

同樣,勛臣劉孔昭自恃己有擁戴之功,看東林派大臣吏部尚書張慎言不順眼,就以擁立之事攻擊彈劾說:“張慎言此人三心兩意,搖擺不定,當初告廟定策,其阻撓有加,不可不誅!請陛下當機立斷,大振乾綱,從重處罰張慎言,以懲戒欺君誤國之徒。”

弘光並未以為然,當場駁回了劉孔昭的無理取鬧,及時調和文武關系。

饒是這樣,輔臣高弘圖等人還是感到坐立不安,紛紛上前辭職。

弘光一律不批,散朝後又專門召見高弘圖、姜曰廣等人,推心置腹地說:“國家遭遇了這麽多不幸的事情,朕只要倚重於你們,你們為什麽執意要請辭?”

高弘圖憤憤答道:“不是臣執意要請辭,而是在處理問題上,臣說可,勛臣說不可。是非淆亂,臣還怎麽能在位?”

弘光苦苦相勸道:“朕於行政用人方面還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愛卿等人所言,朕無一不從,請不要有太多別的顧慮。”

對比一下當年明英宗朱祁鎮復位誅殺於謙等臣的舊事,就可以看出弘光的氣量和人品,遠在許多帝王之上。

對於自己曾經的競爭對手潞王,按照一般帝王的思路,這人留著肯定是個禍患,最佳的手法就是直接讓他從人間消失。為此,馬士英也曾竊下探聽過弘光的想法。弘光只是淡淡一笑,說:“朕叔父立,亦其分耳。”

除了對擁立之事毫不追究之外,他對前朝已經定性、定論的帝王、臣子也極為寬容厚道,頗有悲天憫人的情懷及非凡而博大的政治氣度。

如五月初一日,弘光才到南京,就去拜謁孝陵,並瞻拜懿文太子陵。懿文太子陵乃是明太祖朱元璋長子朱標的陵寢,朱標次子即建文帝朱允炆。要知道,朱由崧是明成祖朱棣的後人,而明成祖的帝位就是從朱允炆手中奪來的。所以,明成祖之後的歷代明朝皇帝對朱標一系向來諱莫如深,大多采取緘默態度。而朱由崧竟能擺脫這一思想禁錮,大大方方地前往瞻拜,其氣度和胸襟都令人欽佩。更為難能可貴的是,即位後不久,他摒棄祖父輩的成見,為懿文太子朱標、建文帝朱允炆、景泰帝朱祁鈺及其夫人追復為帝為後,並上謚號、廟號,並伸張正義,給名臣方孝孺、於謙等人平反。

史家文秉因此贊道:“海內望此典幾百余年矣,至是始克舉行,詳書於冊,深善之也!”

對北來的偽太子,其實,在不辨真假之前,弘光是完全有能力將之殺害的。但他並沒有下此毒手,而是抱著歡迎的態度接之接入南京,並派人進行審查。雖計六奇在他的《明季南略》中說,在會審太子之前,弘光暗中召見中允劉正宗、李景濂等人,啟發他們說:“太子若真,將何容朕,卿等舊講官,宜細認的。”劉正宗會意,答:“恐太子未能來此,臣當以說窮之,使無遁辭。”計六奇認為,就因為弘光這番暗箱操作,使得真太子被說成了假太子。其實,只要腦袋不糊塗,想都想得到,計六奇一個在野人氏,其記所載不過源於道聽途說,再加以自身許多臆想。說弘光與劉正宗等人密謀,既是密謀,旁人又怎麽能夠知曉?而且,會審太子時,主持人是王鐸,劉正宗、李景濂等人根本就說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