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致命的插曲(第4/6頁)

我駕輕就熟地朝著敵人的陣地打了一條彈鏈,接著又是一條。然後,我發現樹林邊緣處有兩個敵人的機槍陣地,他們已經打傷了我們右側步兵排裏的好幾名士兵。

伴隨著一聲巨響,一發迫擊炮彈落在我們正前方,彈片四散飛濺,有的鉆入了地下。一塊彈片擊中了機槍的鋼套,中尉迅速將手收了回去。鮮血從他手掌底部的傷口湧出,流過了他的手指。傳令兵克魯格在另一個散兵坑裏看見了這一幕,他朝著後方驚恐地大叫起來:“醫護兵!中尉負傷了!”

連長已經掏出了一塊手帕,緊緊地捂住傷口。他驚訝而非憤怒地朝著自己的傳令兵叫道:“你發瘋了嗎,克魯格?想叫醫護兵來照料我?”

克魯格又叫了起來:“不要醫護兵了!只是手上的輕傷。”然後他等待著,直到連長回到他的散兵坑中,這才給他的傷口抹上急救藥膏,並裹上了紗布。

我再次蹲到機槍後,瞄準我所能看見的每一個俄國佬的頭顱開火射擊。接著,又一發迫擊炮彈在我們前方炸開,我感到上嘴唇一陣疼痛。一塊小小的彈片鉆進了我鼻子的下方,鮮血從上唇湧出,流入了我的嘴裏。我把血吐了出來,用手帕按住傷口。我的上唇和鼻子腫了起來。

“讓醫護兵給你包紮一下,到後方去休息吧。機槍交給瓦利亞斯。”連長關切地說道。

我搖了搖頭:“看起來挺嚇人,連長,可只是塊小彈片,卡在鼻子下方了。”

他朝我看了看,回過頭繼續用望遠鏡觀察情況。

我有一種感覺,連長很關心我。對他而言,我是個可以信賴的士兵,不會因輕傷而退縮。要是我現在就去後方,他可能會失望,盡管我的傷勢完全有權利這樣做。實話實說,要是此刻在另一位連長的領導下,我肯定會到後方去,找醫護兵替我包紮一下,從而離開這個彈片橫飛的陣地。經歷了長期的前線服役,我的神經並未強大到受了這麽疼痛的傷後還能繼續戰鬥的程度。我不是個懦夫—我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但我也不想扮英雄。

可現在看來,我似乎就是在扮演英雄的角色,因為戰友們都看見我的臉已經腫了起來,他們覺得奇怪,我幹嘛不到後方去。是中尉給了我力量,所以我沒有退出戰鬥,不過,他把決定權留給了我。我覺得自己與他生死與共,我願意跟著他赴湯蹈火。要是你和我一樣,在前線待過一段時間後,你就不會再為元首、人民或祖國而戰,這些理想早已不復存在。沒人會談及國家社會主義或類似的政治問題。從我們的交談中很明顯能看出,我們奮戰的主要原因是為了保命,同時也是為了前線戰友們的性命。但我們也常常為了自己的上司而戰鬥,例如我們的中尉,他把自己以身作則的態度成功地灌輸給了每一個疲憊不堪、幾乎有些冷漠的士兵。

那麽,他打仗又是為了什麽呢?當然,作為一名軍官,首先是為了自己的職責和榮譽。但是,據我了解,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對自己部下的責任感,並通過自己在前線的領導和榜樣,消除士兵們“我們純屬炮灰”的感覺。每當他談到自己的連隊時,他指的是連隊的團結和親如兄弟的戰友之情。對我和其他人來說,這當然是值得為之奮戰的,特別是在沒有其他理想的情況下。他與我們共處的幾個月裏,我從未聽他談到過政治,更別說國家社會主義了。我覺得,他不太理會這些問題,他從未帶著任何政治理念投身於戰鬥中。

由於敵人猛烈的火力,我們連無法前進半步,中尉做出了決定。他看著我們左側樹林的邊緣,說道:“我們必須沖入那片樹林,這樣就能從側面攻入敵人的陣地了。”

我們認為這一行動肯定相當困難,因為樹林裏有不少蘇軍士兵。

二等兵克魯格說出了我們的疑慮:“中尉先生,我們是不是應該要求炮火支援?”

“為什麽呢?沒有炮火支援我們也能做到,克魯格!通知連直屬隊和第1排的人,我一沖上去就讓他們跟上。”

然後,他轉向弗裏茨•哈曼和我,“你們的兩挺機槍為我們提供火力掩護,直到我們沖到樹林。然後再跟上我們,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我們明白,中尉先生!”

幾分鐘後,他帶著部下們沿著一條淺淺的窪地,在灌木叢的掩護下朝著樹林邊緣沖去。我們的兩挺機槍為他們提供了持續的火力掩護。等蘇軍士兵看見我們的人朝他們撲去時,他們跳起身,成群結隊地朝後方逃去,竄入了灌木叢中。連長率先到達了樹林,其他人也跟了上去,他們隨即消失進樹林中。

“我們上!”

我一把抓住機槍腳架的兩根後腳架,瓦利亞斯抓住了前面的兩根。我們快步朝著樹林邊緣跑去,旁邊幾米處是弗裏茨•哈曼和克萊姆,克萊姆最近剛剛結束休假歸隊。我們氣喘籲籲地趕到了樹林的邊緣,大口喘著氣。敵人的迫擊炮彈朝著我們襲來,在樹梢上炸開。俄國人的交叉火力對著樹林傾瀉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