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從騎士鐵十字勛章到木制十字架(第2/3頁)

5月15日。我覺得自己的感覺非常復雜,休假並不如設想的那麽愉快。在前線,我們想的是其他的事情。我們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生存以及戰友和朋友們的生命。盡管長期以來,我們早已習慣了與危險作伴,但焦慮總是會出現,並侵蝕著我們的神經。這使我們年輕的面孔看上去蒼老不堪。我也有這方面的一些跡象:下個月我就21歲了,可我覺得自己的年齡比這大得多,特別是因為我比許多更加年輕的戰友活得更長。

盡管我負了五次輕傷,但我還是平安無事地從戰場上回來了。戰鬥期間,我的神經多少有些不太正常,但我至少能保持自控。最近幾個月裏,我經常看見一些比我年輕或年長的士兵在一夜之間頭發變得灰白,他們的神經崩潰了,在長達一個小時的激戰中,他們徹底崩潰了。難道這一切都是徒勞嗎?但願這種事情再也不要發生了!

5月16—6月2日。我艱難地試著享受這段假期,並讓自己散散心。我最喜歡的消遣是……睡覺!下午的時候,我會騎上我那輛競賽型自行車四處遊逛,或者到湖邊釣魚。晚上,我通常跟幾個朋友在一家餐館裏度過,或者就是跟我在入伍前結識的女友待在一起。但情況與過去一切太平時不同了—沒人喜歡現在這個狀況,我從居民中感到了某種焦慮和不滿。他們都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不敢公開表達而已。

我經常能聽見,他們又逮捕了某某人,並把他們送去了某個集中營。有人說,那是個“勞動營”,那裏的看守是黨衛軍的人。他們把持不同政見者以及反對第三帝國的人投入集中營。但沒人知道確切的情況,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從那裏面出來。

6月3日。最近我失眠得厲害。太多事情在我的腦中盤旋,我一直思念著那些戰友。我有一種感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如果他們僅僅是負傷,那麽,他們總有一天會回來的;要是他們陣亡的話,那就再也無法回來了。在每一次新的戰鬥中,總有些人命中注定會送命。離休假結束越接近,我越是心神不安,這證明了我的感覺與前線戰友是多麽接近。

6月4日。我在一列叮當作響的列車上已經坐了幾個小時,正在歸隊的途中。與媽媽道別時,她非常難受,她已盡可能讓我的休假過得舒適愉快。打理店鋪使她忙碌不已,所以她無法按照自己的心意為我做太多的事情。我的父親被征召進“人民沖鋒隊”,他們已被部署到邊境地帶。

火車上擠得滿滿當當,全是來自各兵種的軍事人員。我所在的車廂擁擠不堪,我只能坐在過道中的行李袋上。

6月5日。火車開了一整夜。我們遇到了兩次空襲警報,火車停在露天的鐵軌上,但我們並沒有太多的不安,大部分士兵呼呼大睡。列車車廂的地板上躺得全是人,有的人為了能舒服些,幹脆睡到了行李架上。車廂內一片漆黑,絕對不允許有任何亮光。不過,偶爾也有幾次,手電筒的光亮劃破了黑暗,或是有人點燃了打火機,以此來提醒其他人,他要去撒尿,不想踩到別人的頭上。

拂曉時,我們靠近了維也納。可是,列車無法進入這座城市,等我們進站後,已經是午飯時刻,我們可以下車活動活動。我們獲知,列車還要搭載送往前線的補充兵。在站長辦公室,我遇到了第26裝甲團的一名下士,和我一樣,他也剛剛結束休假,所去的目的地跟我一樣。我們發現,我們的部隊仍待在原來的地方。到了夜裏,我們才再次出發。到達我們的目的地還需要兩天,中途還要換車數次[2]。

6月6日。我們所在的團彼此相鄰[3],就在雅西—莫內斯蒂附近。最近幾個月和幾個星期裏,兩個團都遭受了嚴重的損失,這使他們不得不被重組為“戰鬥群”。中士很快便被他團裏的車輛接走了,很快,我也搭上了一輛營裏的補給卡車趕往自己的連隊。我們倆分手時說要經常保持聯系,遺憾的是,這一點無法做到:這將是我們唯一的一次相見,而且,與發生在戰爭期間許多次其他的見面一樣,存在的時間非常短暫,盡管我時常會想起這些偶遇。

6月8日。早晨時,我搭乘營裏的補給車回到了自己的連隊。走進連部,我立即注意到,“蘿蔔”下士不見了,軍士長也不在。一位我不認識的二等兵告訴我,兩個星期前,“蘿蔔”在一次空襲中負傷,當時他正待在汽車裏,後來被送進了醫院。

在宿舍裏,我遇到了弗裏茨•哈曼和高個子的瓦利亞斯,他們很高興能再次見到我。連裏發生了許多事情。有些消息令我驚喜,而有些則讓我感到痛苦。最糟糕的兩件事是,上個星期,克萊姆陣亡了,而“教授”則被手榴彈炸斷了右臂,導致血流不止而死。三等兵哈爾巴赫,跟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不是太長,他也負了重傷,很可能保不住性命。這些糟糕的消息再次提醒了我,前線的戰鬥是多麽可怕。我沒見到古斯塔夫•科勒,於是我問起了他,結果讓我大吃一驚。他們倆故意讓我等了等,然後,弗裏茨•哈曼說道:“古斯塔夫獲得了騎士鐵十字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