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被判處死刑

6月9日,我再次回到了戰鬥中。據空中偵察報告說,在敵人的集結地發現了大批坦克。可是,據此判斷蘇軍正在發起一場大規模攻勢並未被證明是準確的,我們只卷入了一些小規模戰鬥,僅有兩名士兵負傷。

6月15日。今天,我們位於雅西和特爾古弗魯莫斯之間,在一處高地上挖掘陣地,我們俯瞰著一片綠色的平原,視界極好。在我們身後,幾座農場的建築被敵人的迫擊炮火擊中後正在燃燒。風不時地將黑煙吹到我們的臉上,煙霧的氣味相當可怕,令我們難以呼吸。那些房屋早已被它們的主人所丟棄,可他們逃走時沒能將牲畜牽出建築,帶上它們一同離開。要是這些牲口沒被餓死,它們也會被炮彈炸死。牲畜的屍體躺得到處都是,腐爛的程度不一,散發出可怕的臭氣。

6月16日。夜幕降臨後,我們小心留意著陣地前方寬廣而又平坦的地面上敵人的動靜。預期中的進攻並未到來,但敵人用高爆彈對我們轟擊了一整夜:敵人能看見我們的位置,這是因為我們身後的火焰不斷升起,清晰地暴露出我們的身影。

6月17日。灰暗的拂曉出現了濃霧,在風力的推動下,大霧似乎正朝著我們這裏慢慢移動。我從未見過這樣的霧氣。敵人也許會利用清晨的霧色,在其掩護下向我們逼近。

乳白色的霧墻朝著我們逼近,看上去似乎越來越濃。透過瞄準鏡,我注意到前方出現了一個貓著腰的家夥的輪廓,他的背上好像還背著個背包或是其他什麽東西。我瞄準了他,在至少一公裏的距離上,我朝著他打了個短點射。這一點射的效果如此出色,大家爆發出一陣歡笑。俄國人肯定是在身上攜帶了某種煙霧彈—顯然,這就是出現“濃霧”的原因。我的子彈剛剛出膛,那個俄國佬的背包上便竄出了一股濃濃的白煙。他沒有扔掉背包,而是轉過身,沿著之字形路線狂奔起來,仿佛身後有人在追他似的。最後,他那背包裏所有的煙霧彈都被引發了,在其他人看來,這家夥就像是裝了個火箭助推器。

我們的重型武器隨即朝著濃霧猛烈開火,徹底打亂了敵人的計劃,阻止了他們的進攻。煙霧散去後,大批屍體以及幾門迫擊炮和其他一些武器散落在我們下方的地面上。

6月20日。盡管這些天來我們的行動主要是防禦性的,但還是遭受了一些傷亡。負傷者中包括我們的上士,他再次奉命指揮我們這個實力嚴重受損的連隊。沒人知道他到底負過多少次傷:他佩帶著在尼科波爾橋頭堡獲得的金質戰傷勛章(五次負傷後才能得到)。如果負的是輕傷,他會待在連部裏休養恢復,但這次,他的傷似乎要嚴重些,因此,他不得不被送往團救護站,後來,他大概被轉到國內的一所軍醫院了。

6月27日。我們團在6月21日被撤下了前線,此刻在波佩什蒂附近的一個休整地。盡管我們號稱一個團,但實際作戰兵力只相當於兩個連。除了一名下士,我們連的老人只剩下七個。就連不時被分到我們連隊的補充兵,此刻剩下的也已寥寥無幾,大多數人不是負傷就是陣亡。所以,來自因斯特堡的新兵被補充進我們的連隊。我們得到的就是一群混雜著年輕人和老年人的大雜燴,在他們當中還有許多德裔東歐人,另外還有一些俄國志願者。上面不是用我們急需的武器重新武裝我們,而是試圖用一群只受過倉促訓練的炮灰來彌補我們的實力。這簡直是發瘋!

7月14日。兩個傳聞四下流傳。一個說法是,我們將被調往東普魯士,以守住我們在那裏的邊境。我們想到,政府—指的是希特勒—是否真的相信敵人很快會到達那裏。另一個說法是,“人民擲彈兵師”已經開始組建,目的是為了增強部隊的戰鬥力。我們不知道“人民擲彈兵師”是怎樣的一種部隊。許多士兵開玩笑說,這可能意味著我們祖父輩的老人將作為最後的兵源被征召入伍。最近剛剛分到連隊裏的新兵們談起了某種即將被投入的“報復性武器”。我們想知道的是,這些新式武器何時能投入—等我們的城市被夷為平地並被敵人占領後?休假期間我也曾聽說過這些神奇武器,我覺得這只是個謠傳,僅僅是為了給老百姓們帶去某種新希望罷了。

7月15日。幾天前派來了一名少尉擔任我們的新連長。我甚至已數不清自1943年10月以來,我們有過多少位領導了。他似乎並不太差勁,但他無法給連隊帶來必要的歸屬感和戰友情誼。不知怎麽回事,某些東西消失不見了—我們這些老兵能感覺到這些。太多的生面孔加入進我們的隊伍,我們不得不試著習慣他們。

我們這些老人已經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新兵們對我們所獲得的勛章以及豐富的前線經歷欽佩不已,但我們對他們不太起勁。新來的領導者也是一樣—他們不了解我們,無法對我們做出準確的判斷,所以,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部署我們這些老兵,從而使連隊達到最佳化。返回前線後,我們會等待並觀望,在前線,我們相互依賴,那種團結感和戰友情幾乎是油然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