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從波蘭到愚人的天堂(第2/3頁)

作出這個決定並不容易,但在眼前這種有辱人格的環境下,我覺得極痛苦又失望。於是,我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了“獨眼龍”,顯然,我以這種方式離開連隊,完全是他的個人缺陷所致。他裝模作樣地指著我的金質戰傷勛章和其他勛章,悄聲問我是否考慮妥當了,因為我為祖國做出的付出已經遠遠超出了其他許多人。對於這一點,我真該狠狠揍他一頓,並繼續留在連隊裏。但我知道,正因為我是一名獲得較高勛章的二等兵,這才使他心生妒意,這反而刺激起他強烈的自我意識。

3月10日。我們的訓練連—現在已被指定為補充連—登上火車,隨後被送至漢堡。我們在火車站轉乘汽車,被送往某個兵營。另一個連隊在我們身後到達—和我們一樣,該連也是從丹麥坐火車而來—格哈德•邦格也在該連中,1942年時,我和他一同在因斯特堡訓練。邦格當時決定繼續參加一些額外的訓練,並成為了一名“預備軍官中士”。在前線完成了任期後,他已獲得了二級鐵十字勛章和銅質近戰勛飾。

他告訴我,我們師正在東普魯士參戰,但現在充其量只能算一個“戰鬥群”了。我們將得到新的軍裝,因為我們是精銳部隊“大德意志”裝甲軍的補充兵,該軍在奧得河東岸斯德丁附近的戰鬥中遭到了嚴重的耗損。

邦格說的沒錯。要是回到自己還是名新兵的那段時期,我也許會為自己能佩戴上窄窄的黑色袖標,上面用銀線繡著“大德意志,元首護衛旅”而感到自豪無比。可現在,“大德意志”這個稱謂似乎更像是個笑話,特別是因為這支所謂的“精銳部隊”早已名不副實,隊伍裏充斥著訓練不足的希特勒青年團成員、重新接受訓練的海軍和空軍人員以及來自東歐的德裔—這些年邁的老人只能說些結結巴巴的德語,我從未見過這麽糟糕的部隊,哪怕是1942年從斯大林格勒狼狽逃生後。

3月14日。我們已經得到了新軍裝,也獲得了武器和裝備以便執行前線任務,但在接到出發的命令後,我們又得到命令留在原處。顯然這是因為沒有足夠的運輸車輛,於是,我們奉命在兵營裏等待進一步的指示。這會不會是臨死前最後一次短暫的喘息呢?我們花了點時間去了解“繩索街”(漢堡臭名昭著的紅燈區)—結果卻令人極其失望!許多房屋都已被炸毀。能為我們這些士兵提供些娛樂的地方是賽馬場,可半個小時後響起了空襲警報,所有人都跑進地下室或地下掩體躲藏起來。這是我在漢堡第一次體驗到盟軍的大規模轟炸。

此刻,戰爭已經無處不在!它從空中消滅了城市和居民,這種恐怖表現在人們的臉上,他們眉頭緊皺,滿懷恐懼、悲傷和痛苦。市內的居民顯然都是些年長者。戰爭撕碎了他們的神經,每天都制造著傷者和死者。它殘酷地將友情與家庭分開,帶給人們難以言述的傷心和悲痛。

戰爭趕快結束吧!就像卡佳在尼科波爾橋頭堡,滿懷絕望和痛苦表達過的這一願望,這裏的居民肯定也曾無數次地說過相同的話—所有人都在期盼這場不幸的戰爭盡早結束。但它並未結束,而是在繼續肆虐。它摧毀了一切,除了戰爭本身。所有的狂熱分子現在都處在壓力下,不是顏面盡失便是受到了懲處。許多人依然相信他們,他們懂得如何歪曲和捏造事實。他們相信被列為最高機密的“神奇武器”,所有人都在談論。對此,我持懷疑態度—非常懷疑—因為過去曾有過那麽多許諾,可都未曾兌現。但有一件事情我可以肯定—我不想冒險逞英雄。我覺得對我們來說,戰爭已經不可逆轉地走向了結局。蘇軍部隊已經飲馬奧得河,而盟軍部隊即將跨越萊茵河。

3月19日。我們的出發令已在兩天前下達。我們登上列車趕往斯德丁。在鐵路線附近我們遭到了敵人的炮擊,結果造成一死兩傷。下車時,四周圍一片混亂,許多人像無頭蒼蠅那樣四下亂竄,我們這些老兵必須盡力把士兵們歸攏到一起。經過幾個月的休息後,我必須再次適應前線,再次適應伊萬們朝我伸來的魔爪。這將持續多久呢?這一切又將如何結束?

3月20日。經過一番辛苦的行軍後,我們到達了我們將隸屬的部隊。在村內一個龐大的廣場上,一位軍官、幾名中士和下士迎接了我們,並立即對我們這些新兵開始了挑選和分配。一位稍有些年長的少校,佩帶著一枚一戰時期的鐵十字勛章,看見我跟在這群年輕的小夥子中似乎有些驚訝。他走到我身邊說道:“怎麽來了個老夥計!”

我看著他,覺得他說的可能沒錯—如果他指的是我的年齡。我像往常那樣抖擻起精神,說道:“要是少校先生指的是我的作戰經驗,那麽我承認,我確實有過些經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