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從波蘭到愚人的天堂(第3/3頁)

他點點頭,直截了當地問我過去在哪裏服役以及現在在做些什麽,最後我告訴他,我最想擔任的是重機槍射手。

少校搖著頭說道:“很抱歉,所有機槍手的位置都滿了,而班長的崗位,兩天前也安排滿了。”

對我來說,這顯然意味著事情變得有些棘手。我失望地回答道:“這麽說,少校先生,我大概要端著步槍上前線了。”

聽了我的話,他笑了起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當然不會!”他果斷地說道:“端步槍的人已經夠多的了。另外,我也不想看見一名出色的士兵落到那個地步。”

這聽起來不錯,我暗自思忖,他看上去是個不錯的上司。少校頓了頓,他考慮了一下,問道:“您會開摩托車嗎?”

“是的,少校先生!”我面帶自豪迅速答道:“我持有所有軍用車輛的駕照,甚至包括裝甲運兵車。”

“太好了!”少校點著頭說道,他對我的回答非常滿意。

“明天會帶您去團部的摩托車傳令兵分排—明白嗎?過幾天我就讓您當分排長,怎麽樣?”

他的提議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但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好的,少校先生!”

我能怎麽做呢,一名普普通通的二等兵,能說些什麽呢?婉言謝絕?這樣的話也許會惹惱少校—天知道他會把我分配到什麽地方去。摩托車傳令兵這個活兒也不見得有多糟糕。我也許並未對這份工作感到欣喜若狂—到目前為止,我對它只有個模糊的概念。我不得不等待,並在以後的幾天裏得出確切的答案。

3月21日。他們的效率挺快,今天我已得到了一輛摩托車以及送文件的裝備。摩托車傳令兵分排由五名士兵組成,平日就住在團部。我們的團部設在一所學校的地下室裏,團長是一名上校。此刻,團裏的各個連隊在鎮外大約兩公裏處,一直跟敵人處在交戰狀態。指揮部內人來人往,我第一次體驗到一個團部的忙碌氣氛。前線,敵人不斷試圖突破我方的防禦,但總是被擊退。他們的重炮一刻不停地朝著鎮內開火,炮彈經常落在離我們很近的地方。

盡管與前線部隊的聯系主要是通過無線電,但有些重要的命令還是靠我們這些傳令兵送交。第一天,所有的傳令兵都被派了出去,所以,我也跨上了摩托車。沒多久,我便開始詛咒起這份新工作來。在那位少校看來,這是個不錯的崗位,可依我看,結論恰恰相反:騎著摩托車,我所面臨的危險比在前線、在散兵坑裏以及與敵人戰鬥時更加嚴重。我們這些傳令兵不得不設法通過軟土地面以及深深的彈坑,自始至終要留意躲避炮彈的爆炸。擔當起這一任務的第一天,有一次,由於重型炮彈的轟擊,在我面前的地面突然發生了塌陷,我和我的摩托車一頭紮進了坑裏。我好不容易爬出彈坑,在附近炸開的第二發炮彈再次將我掀進了坑內。幸運的是,一輛路過的拖車用纜繩把我和我的摩托車拖了出來。

伴隨著發動機的轟鳴,我低低地趴在摩托車手把上,朝著前線疾駛,以便在規定的時間內將命令傳達給相關的連隊。由於敵人的進攻,我們的連隊在這段時間裏已經被迫撤至另一個地帶,這就給我的任務造成了一定的麻煩,我不得不打聽方向以便能找到他們。然後,我瘋狂地駕駛著摩托車穿過迫擊炮火和雨點般的子彈,最後,我的大衣被打得千瘡百孔,但我卻奇跡般地毫發無損。

3月26日。傳令兵的工作既危險又費力,經常要穿過彈坑和深深的泥濘,這是一場極其危險的生死遊戲,可我剛剛幹了五天。這段時間裏,兩名傳令兵因負傷而退出,很快便指定了接替他們的人。據兩個“替死鬼”說,在此之前,他們是步兵。我軍發起一次大規模反擊後—這一反擊未取得什麽效果—再次輪到蘇軍發起進攻。我們這個傳令兵分排忙得不可開交,我再次咒罵起那位少校,這家夥曾鄭重宣布,他不會讓我“落到這個地步”。

騎在這輛該死的摩托車上,我完全是無遮無掩,但我必須騎在上面,駛過開闊地,尋找到需要我尋找的單位。就在我走向自己的摩托車,解開擺放食物的挎包上的皮袢時,我聽見了炮彈的呼嘯聲,隨即,一發炮彈在距離學校很近的地方炸開。彈片鉆進了墻壁中。我聽見一塊彈片嘶嘶地飛來,我立即趴下—太晚了!我已劫數難逃。身上的橡膠大衣只受到輕微的擦傷,但我感到自己的左肘部遭到了重重的一擊。我感到了疼痛,並看見鮮血從衣袖處滲了出來,但我突然覺得一種解脫,一種如釋重負感。和以前一樣,我有某種預感,我清楚這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