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7月25日至28日:秘密和謊言(第5/8頁)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貝特曼、賈高仍然不告訴德皇威廉一個關鍵的消息,奧地利將在幾小時之後向塞爾維亞宣戰。德皇曾設想,如果奧地利人真的想要宣戰,那也應該在兩周以後。同樣令人難以置信的是,盡管貝特曼、賈高表明按照德皇要求準備給維也納的信件,卻暗中拖延了12小時後才把信件發送出去,從而保證奧地利宣戰在先,而德皇的信件到達在後。

貝特曼、賈高的所作所為,確實欺騙了德皇,剝奪了他在奧地利宣戰之前進行幹預的機會。但是,他們很可能是出於好心。在如此關鍵的歷史岔道口,本來需要的是大智大勇的作為,而他倆的行為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笨拙,但是,他倆實在是太了解威廉的為人了——他跟小孩子一樣喜歡自大,舉止不穩重,有在困難面前改變主意的習慣,在危機中甚至出現精神崩潰的現象(他在1908、1911、1914年的危機中精神低落到極點,不得不談論退位一事)。毫無疑問,他倆認為德皇不了解局勢。德皇威廉在度假,而他倆就在柏林,更何況他們盡量不讓德皇威廉知道局勢的進展。他倆相信,幫助奧地利人就是在幫助德皇實現他本人的夙願。他倆確實感到,如果讓德皇在局勢發展已經進入晚期時參與過多細節事務,只能使本來已經很復雜的局勢變得更加復雜。

下午,奧地利對塞爾維亞宣戰,世界因此而改變。這是一個重大錯誤,是歐洲強國所犯的少數幾個導致世界大戰的最重大錯誤之一。與奧地利在5天前提交“最後通牒”的過程類似,提交宣戰書的過程也有幾分滑稽的色彩。貝希托爾德知道塞爾維亞政府已經離開貝爾格萊德遷往內地,但是不知道如何與之聯絡,所以送出一封未加密的法文電報,通知塞爾維亞首相帕希奇兩國之間已經進入戰爭狀態。他先將這封電報發給塞爾維亞軍事總部,再請軍事總部轉發。片刻之後,他為了更有把握,又通過塞爾維亞外交部再發了一封同樣的電報。這兩封電報以不同的傳輸渠道途經羅馬尼亞送到首相帕希奇手中。第一封電報抵達時,帕希奇正在一家鄉下旅館吃午飯。他讀完後站起來,對屋裏的人發表嚴峻的致辭:“奧地利向我們宣戰,我們是正義的,上帝將幫助我們。”第二封電報隨後就到了,帕希奇開始懷疑。他從來沒有聽說過一個國家用這種方式宣戰,他覺得似乎整個事情是一次戲弄。當塞爾維亞方面詢問德國大使時,大使說他不知道宣戰一事(他說的是實話,就連德皇威廉也不知情)。電報的真實性後來才獲得證實。在維也納,宣戰的消息引發反塞爾維亞人的示威活動,甚至在柏林也有人示威。宣戰後,奧地利沒有馬上調動軍隊。康拉德僅命令軍隊從波斯尼亞邊境炮轟貝爾格萊德。

德皇在了解了真相後召見了貝特曼。會後,貝特曼看上去悶悶不樂,他的工作方向發生明顯改變。他寫了一封很長的電報給駐維也納的大使契爾什基,抱怨奧匈政府“即使德國多次詢問仍使德國處於不了解其動機的黑暗之中”,而這有可能導致德國背上“引發世界大戰的惡名”。他命令契爾什基趕快去催促奧地利積極響應不僅是德皇而且是格雷的“貝爾格萊德終點站”建議。斐迪南大公遇刺後,契爾什基因要求奧地利人慎重而受到斥責,現在他自然感到迷惑。貝希托爾德就更迷惑了——德國方面已經連續三周在激勵他采取行動,現在,他剛采取行動,而德國又讓他停止。

那天還發生了另一件不幸的事,而且性質相當嚴重。俄國駐奧地利大使希望見到貝希托爾德,他從星期一開始等待,一直等到今天才有機會見面。他想討論幾個各國首腦正在相互討論的話題:其一是薩索諾夫建議,維也納駐彼得堡大使應該與他本人坐下來,共同修改一下奧地利給塞爾維亞的照會使塞爾維亞能接受照會中的要求;其二是愛德華·格雷的建議,格雷曾建議將塞爾維亞的答復作為進一步談判的出發點,而不是戰爭的理由。由於事態變化迅速,每個人都顯得心煩意亂,但是,貝希托爾德和他的俄國客人在談話中顯然迷失了方向,他倆誰都不知道對方在談論哪一個想法,結果雙方的不理解進一步加深。會面結束的時候,貝希托爾德認為自己已經清楚地表達了觀點,他絕不同塞爾維亞談判,但他可以同俄國談判。但是,俄國大使帶著一個完全不同的印象離開。他向薩索諾夫報告說,貝希托爾德甚至不打算同俄國進行談判。俄國和奧地利之間發生如此大的誤解,也許唯一可能的原因是雙方的思緒都太重,大家都處於筋疲力盡之中,一扇重要的大門在無人注意的情景下被關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