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達達尼爾海峽(第6/9頁)

英軍用拉網用拖網漁船改造成的掃雷艇受到榴彈炮的沉重打擊,轉頭逃跑了。幾分鐘後,轟擊土耳其人已經長達一個下午的“不屈號”(Inflexible)戰列艦,右舷明顯傾側,此時艦上的設施遭受較嚴重破壞,位置接近“布維號”下沉時的地點。艦長打旗語表示被水雷擊中,開始後撤出海峽。又是幾分鐘後,“不可抵抗號”遭遇相同的命運,由於受損嚴重,德羅貝克命令一艘驅逐艦去拯救船員。看到戰場如此混亂,德羅貝克命令戰列艦撤退,讓驅逐艦再次進入海峽,拖“不可抵抗號”到安全海域,如果拖不成功,就擊沉它,不許落入土耳其人手裏。又一艘英國戰列艦被擊中沉沒了。

這突如其來的命運之變,給英國帶來巨大損失,兩艘戰列艦沉沒,另有兩艘嚴重負傷,但還沒有到報廢的地步。德羅貝克非常沮喪,覺得他會因損失巨大而被免職。事實恰恰相反,丘吉爾告訴他有4艘戰列艦和1艘替代法國“布維號”的軍艦正趕來參戰。掃雷艇的問題也迅速得到解決:拉網漁船被驅逐艦取代,驅逐艦較適合掃雷設備。德羅貝克的信心恢復了,發電報回英國報告自己渴望回到海峽堅決完成任務的決心。在倫敦,丘吉爾很高興。即使是心存疑慮的費希爾,也暫時被德羅貝克的信心所感化,變得高興起來。

但是,人們的意向開始漸漸地發生改變。有機會目睹實際戰況的漢密爾頓將軍,按照基欽納的指示發回了自己的報告。他的報告並不樂觀。“我最不願意現在就得出一個結論,用戰艦征服達達尼爾海峽已經變得不像過去那樣有可能,”他報告說,“不過,如果讓步兵參戰,其作用將不應該像過去預想的那樣是輔助性的。”換句話說,步兵很可能變成必不可少的,而且是大規模的步兵參戰。漢密爾頓認為必須派一支部隊登陸,他說:“必須深思熟慮地策劃一次軍事行動,盡全力實施,才有可能為海軍打開一條通道。”基欽納同意了,於是宣布了他對戰役下一階段的看法,他的看法中包含了“必須深思熟慮地策劃一次軍事行動”這一行字。因而,參加英軍下一個階段作戰的不止是戰艦。

3月22日,德羅貝克在損失4艘戰艦後的第4天,他的思路變得比較接近漢密爾頓的思路了。他向倫敦報告說,他自己現在也懷疑僅用他的戰艦能控制海峽,他的報告使海軍和陸軍的參謀人員出現意見分歧。但是,沒有建議停止行動。行動的回報實在是太誘人了:如果能迫使土耳其退出戰爭,那麽保加利亞、希臘、羅馬尼亞將加入協約國陣營。

英國軍事戰略爭論的核心人物還是丘吉爾,他堅決要求恢復海上攻擊。他草擬了一份給德羅貝克的電報,電報要求德羅貝克一有機會就必須將艦隊帶回達達尼爾海峽。他把電文給幾個高級海軍上將審閱,包括費希爾在內的許多人都拒絕簽注。這幾個人告訴丘吉爾,倫敦不可能堅持實施一個連負責該艦隊的司令官都不支持的行動計劃,這樣的舉動不可以想象。丘吉爾再次試著讓德羅貝克改變主意,但德羅貝克無法改變主意,因為他的參謀人員正在爭論不休。首相覺得丘吉爾是正確的,但無法讓費希爾和其他高級海軍將領收回成命。最後,丘吉爾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意見被打敗的事實。

如果德羅貝克立刻返回海峽,他完全有可能成功。德羅貝克沒有返回,這讓土耳其人和德國人相當吃驚,他們正希望德羅貝克趕快走。雖然土耳其人的大部分炮火還能工作,布置在納羅斯的那幾門遭嚴重破壞的重型大炮也被修理好,但是彈藥的庫存低到危險的程度(英國人知道這個事實),而且補給非常困難。在整個海峽戰區,土耳其人只有不到30枚穿甲彈。水雷也用盡了。君士坦丁堡的官僚們正向城外搬家,政府正準備逃跑。

的確,土耳其人沒有準備好如何應付一次武裝登陸,不過,英國人和法國人卻沒有為登陸做任何準備。伊恩·漢密爾頓正在等待他的大部隊到來,那些已經抵達的部隊還沒有準備好進行一場巨大、復雜、兩棲的戰鬥。用來做英國人軍事基地的島嶼利姆諾斯島,缺少足夠的淡水供大部隊飲用。漢密爾頓決定先把運兵艦引向埃及,在那裏卸下士兵,然而再以合適的方式重新運載士兵到目的地。他需要確定在哪裏登陸,何時開始登陸。

從某個角度看,漢密爾頓有富余時間做準備。東線的局勢漸漸穩定,俄國人不像從前那樣急於減輕壓力。第二次馬祖裏湖戰役已經結束幾周了,俄軍在此次戰役中所受的傷痛早就緩釋。在南方,俄國人在3月底穿越了喀爾巴阡山脈,並發動進攻。3月22日,被圍了194天的普熱梅希爾終於陷落了。對城內忍饑受餓的人們來說,這次圍城戰役簡直就是一場噩夢,但是,人們感到最難以忍受的是守城軍官的作為,他們與自己的情婦在整個磨難中過著奢侈的生活,他們甚至依靠食用秘密儲藏的食物都長肥了。在投誠的前幾小時,奧地利軍官將剩余的食物炸毀了。“第一個彈藥堆存處爆炸發出可怕的隆隆聲,大地震動了,窗戶的玻璃都被震掉了,”一名來到普熱梅希爾搶救家庭住房的波蘭婦女寫道,“煙塵從煙筒和壁爐裏噴發出來,墻壁、房頂上的灰泥大塊地掉下來。第二聲爆炸很快就又來了。天明的時候,整個城市在燃燒,就像一個冒著煙的大彈坑,粉紅的火焰從坑低向上燒,早晨的霧飄浮其上。這是一幅令人震驚的惡毒圖畫。整個世界史恐怕沒有與此類似的時刻。昨夜,無數的人死於神經痙攣,他們身上既沒有傷也沒有病。當太陽爬上天空的時候,一切都靜止了。士兵在他們的掩體裏跪下祈禱……我們屋子的地板上躺著一具屍體,他好像死於恐懼。我想處理一下屍體,但沒有人願意幫助我,他們讓我自己處理。我說服了一名工人去軍隊醫院詢問如何處理……軍人告訴他明天再說,有太多的屍體等待處理,滿街都是,等著收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