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沒有槍炮的戰爭(第3/8頁)

天氣在戰爭中永遠是一個重要因素,對那些計劃在比利時西部作戰的人來說,天氣就更具有特殊意義。佛蘭德斯的地勢異常平坦,幾乎沒有明顯的障礙,農舍稀疏地散布在農田裏,遠遠能望見沉寂的村莊,偶爾能看到像貼在大地上的補丁一樣的樹林。今天,有旅遊者想在伊普爾找到當年的戰場,他們很難找到那些因為大戰而變成不朽的山名和嶺名;當時的戰場已經變得與桌布上的皺紋一樣平淡無奇。佛蘭德斯是北歐沿海平原地勢出奇低的地區,低得簡直就是大海的一部分,此地的居民在幾個世紀裏修建排水溝、運河、水壩把海水擋住,以便可以從事農業生產。即使是今天,此地也跟大河入海口似的到處都是水。幹旱季節,只需挖幾鍬土,就能挖出水。夏末是雨季,大雨滂沱,整個地區變成一片泥濘。土壤也很特別,水飽和後,就變成深不可測的爛泥塘,非常難以對付。

有人提醒過黑格,以佛蘭德斯的常規衡量,1915年和1916年的夏季是異常幹燥的。但是,黑格的參謀官查閱了自1830年以來的天氣記錄,發現了一個規律,佛蘭德斯的天氣在8月初隨著印度季風的到來將發生突變。倫敦《泰晤士報》的軍事記者是一位退休中校,他警告羅伯遜夏末在低窪的荷蘭發動大規模進攻的危險。“你可以在山區和沙漠打仗。但是,沒有人能在爛泥裏打仗,因為有水與你為敵,”他繼續說,“你很有可能被限制在作戰範圍很窄的高地,這對現代化的武器裝備不利。”

“有水與你為敵”這句話,應該是指比利時人在1914年打開水壩放水淹了伊瑟河東岸阻止德軍突破這件事。這句話警告德國人在危機中有可能做類似的事。它還提醒注意另一個危險:無論德國人是否打開水壩,沉重的炮火轟擊都有可能破壞這個地區脆弱的排水體系,不可避免地導致洪水泛濫。黑格並沒有對這些警告置之不理,但是他也沒有調整作戰計劃。趁著佛蘭德斯還在幹燥季節,他迫不及待地反動進攻了。阿拉斯戰役剛結束,他就開始在伊普爾做戰役準備。在沒有獲得勞合·喬治批準的條件下,他仍然命令開始進攻;他甚至沒有聽進貝當的勸告(他沒有把貝當的勸告通知勞合·喬治),貝當認為他的計劃沒有成功的機會。

黑格希望在突出陣地的邊緣建立起一個新據點,它位於一個高地之上,一旦英軍加強對它的控制,就能利用它輸送兵力,從而獲得一個撬動德軍防線的支點。他手下的一個集團軍司令官給他一個貴重禮物。赫伯特·普盧默將軍(General Herbert Plumer)是一個有梨狀體形的小矮人,白胡子豎立著就像卡通人物畢林普上校,他是第二集團軍的司令官,他把守英軍戰線在伊普爾凸出部分的南部已經有兩年的歷史,這兩年的戰鬥十分慘烈,他手下士兵的傷亡占英軍總傷亡的四分之一。1915年,普盧默開始啟動一個挖地道計劃,目標是對面的德軍戰線,他在1916年把這項工作擴展為大戰期間最宏大的布雷作戰。英軍挖了20條隧道,有的幾乎長達1英裏(約1600米),深達100英尺(約30米),挖這麽深是為了避開德軍的探測,隧道裏有電動抽水機,這些隧道一直延伸到梅西訥嶺(Messines Ridge)的底下,梅西訥嶺上有德軍永久性的炮兵觀察哨,這個哨所有非常獨特的觀察該地區的視角。其中的一個隧道被德國人發現和摧毀了。但是,余下的19條終於完成,裝滿了炸藥,沒有被敵人察覺。

炮火轟擊從7月7日淩晨3點10分開始,炮火轟擊的強度是前所未有的(普盧默在每7碼的距離就安排一門大炮),而後地雷被引爆。19處地雷幾乎同時爆炸,把整個山嶺都炸飛了。倫敦都能感受到爆炸產生的震動,勞合·喬治在他的唐寧街官邸徹夜加班工作時,也聽到了微弱的隆隆聲。一名領導機關槍小組的中尉回憶道:“聽到第一聲沉悶的隆隆聲,我回頭對身後的人大叫道:‘快,看看去。’一秒鐘還沒有等到,便傳來令人恐怖的咆哮,整個地球似乎都在晃動。沖擊力十分可怕,我和幾個人被重重地推倒。好像過了幾分鐘之後,大地才安靜下來,而實際上爆炸只是幾秒鐘的事。火焰非常高,我看見火焰的外圍有大得如同房屋一樣的泥土塊落向地面。小塊的泥土在我們的四周落下。我看見一個人隨著一大塊泥土被拋擲到火焰的外面。顯然是可憐的德國兵。場面很可怕,跟地獄一樣。”一名坦克兵有機會走近爆炸點觀察,他寫道:“我們爬出坦克,走近爆炸形成的彈坑。你不會見過如此大的彈坑,你也根本不會相信這是爆炸造成的。我看見大約150名德國兵躺在地上死了,四處都是,有的人的姿勢像是在扔手榴彈,有的人的姿勢像是用肩扛著槍。地雷把他們都殺死了。我們站在那裏看了足有五分鐘。是地雷贏得了戰鬥的勝利。在離開爆炸現場的路上,我們面面相覷,爆炸現場的慘烈景象永遠留在我們的記憶裏了。那些死去的人眼睛都是睜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