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7月至1943年7月斷章(第2/10頁)

當天晚上,柏林遭到直到當時最嚴重的一次轟炸,幸好多數炸彈都落在郊區。

那時,塔蒂阿娜與保羅已離城赴維也納,隨後前往西班牙,在那裏待到隔年春天。伊連娜立刻返回羅馬,母親和喬吉卻決定留下來住兩個月,竟釀成大錯,因為東線情勢惡化,當局下令禁止外國人進出德國,家人由於仍持有立陶宛護照,因此滯留德國。母親一直待到戰爭結束,喬吉待到隔年秋天,才設法溜到巴黎。

我非常思念塔蒂阿娜,因為我與她自繈褓時期便非常親密,一起經歷大部分困難階段。幸好有喬吉搬進哈登堡街的公寓與我做伴,直到隔年春天……(蜜絲就此停筆)

1941年11月,蜜絲去意大利度了幾周假。這段時間,她寫給母親的信有三封保留了下來。

蜜絲從羅馬給在柏林的母親寫信 1941年11月10日

我對這裏的食物頗滿意,遠比柏林富於變化。看慣了柏林灰色的街景,這兒綠油油的樹葉真令人神清氣爽。

威尼托街擠滿年輕男人,令我震驚,跟德國現下的景況迥然不同。

明天打算出去逛街購物,但並不抱太大希望,因為不需珍貴配給票的東西,交易時都必須出具身份證。就連已在意大利待了三年的伊連娜都還沒拿到身份證,你可以想象我的希望有多渺茫。所以,我總是充滿渴望地逛街,卻一毛錢都花不掉。

蜜絲從羅馬給在柏林的母親寫信 1941年11月13日

此地俄國移民群情激動。上個月本地報紙發表了一篇以假名投稿的文章,作者宣稱大多數白俄對於德俄戰役漠不關心,令他既驚訝又憤慨。既然如此,白俄人似乎應該遷居別國。大家立刻傳言這篇文章是為“上面交代下來”而寫的,當然令我們的同胞更為激動。於是有些人聯名寫了一篇文章反唇相譏,其他人則忙著調查那篇文章的作者。

兩天前,洛尼·阿裏瓦貝內請伊連娜和我去凱奇雅圓環[18]和他一位表兄弟晚餐,原來那人是名記者。不久,話題便轉到那篇有名的文章上,那人竟承認他便是作者,而且跟“上面的人”完全無關,純粹是他和一位住在本地的俄國人談話後的“肺腑之言”!不由分說,我立刻好好反擊了他一頓,可憐的洛尼,從頭到尾都坐立難安。

蜜絲從卡普裏島給在柏林的母親寫信 1941年11月20日

星期一,我在羅馬和雨果·溫迪施—格雷茨及他一位朋友——塞裏尼亞諾王子——晚餐。後者聽說我來此地的目的後,建議我去他家住,因為他將遠行幾個星期,房子反正空著。我現在就住在這裏。

這是棟小平房,全部漆成白色,有個陽台,可以俯望整座島和遠處的海洋,面對一批大型別墅,獨自站在一座小山丘上。屋內有兩個房間及一間鋪了綠瓷磚、很時髦的浴室,但必須用抽水機抽水,搞好幾個小時,還有間廚房。屋外四周全是葡萄園和柏樹。我一個人住在這裏,還有一位名叫“貝蒂娜”的意大利小女傭,每天早上從村裏過來打掃,替我準備早餐和放洗澡水。我打算看很多書,享受充分的睡眠,只要有陽光便出去散步、遊泳,不見任何人。駐派德國大使館擔任公使的奧托·俾斯麥借我很多書。今天我準備出去購物,儲備食糧,然後正式退隱。

最近幾年,維蘇威火山活動頻繁,大家都說要不是正在打仗,居民一定會很擔心。整夜你都可以看見紅色熔巖從山口噴出,再順著山側往下流淌。好刺激!你還可以鳥瞰那不勒斯遭空襲——從這裏看過去,似乎沒什麽可怕的。不過卡普裏會全島停電;我第一次碰上時很緊張,因為還沒時間買蠟燭,空襲開始的時間又很早……

此時德國在東線上的攻勢經過初期的大勝,開始遭遇困難。德軍愈深入蘇聯境內,部隊就愈分散,前線及補給線也愈拉愈長(遊擊戰開始後更加危險)。每當他們摧毀或俘虜一個蘇軍師,必定有另一個訓練更精良、裝備更齊全的新蘇軍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德軍漸漸發覺他們被吸進蘇聯無垠的領土中,而達成其主要軍事目標——毀滅蘇聯全部軍力——的希望愈來愈渺茫,人員傷亡亦遠比所有早期的戰役嚴重。蜜絲的社交圈中,除了埃迪·弗雷德(她曾在1941年底的日記中提及他的死訊),另外三位好友:羅尼·克拉裏、貝臣·哈茨費爾特及葛菲·菲爾斯滕貝格,也都在開戰後頭幾個星期內陣亡。

希特勒卻仍然成竹在胸,並於10月25日在一連串戰績輝煌的大包圍遭遇戰後,宣布:“蘇聯已經被擊敗了!”雖然此時蘇聯的確喪失了三分之一的工業生產量及二分之一的農地,但許多工廠卻撤退到烏拉爾山脈以東(並很快恢復生產),而且蘇軍在撤退時實施的殘酷焦土政策,也開始對德軍造成影響。同時,“冬將軍”又如過去,前來拯救俄國。12月4日,德軍坦克車在可以遠眺莫斯科克裏姆林宮的地方,突遭暴風雪阻擋,困在爛泥堆中,不能動彈。隔天,來自西伯利亞新組成的蘇軍兵團發動第一次大反攻,結果收復不少失地。到了1942年春天,德軍已損失100萬人員。雖然蘇軍傷亡人數更多(死傷500萬,被俘450萬),但許多德軍老將已心裏有數,東方的戰爭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