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1月至9月(第4/25頁)

俄軍已進入布達佩斯。

同盟國於2月4—11日在雅爾塔會面,舉行戰時最後一次高峰會議。丘吉爾、羅斯福與斯大林同意加強攻勢,並劃定戰後的歐洲國界。

會議開始的前夕,盟軍決定恢復對敵方重要大城進行轟炸,向斯大林炫耀強大的戰力,同時打擊德國民心士氣,期望形成大批難民潮,阻斷德軍部隊調度及補給線。當時位於德累斯頓的少數軍事目標及主要火藥庫都在轟炸範圍之外,因此城內幾乎沒有戰鬥機或高射炮的防禦部隊;該城主要以巴洛克時代的建築聞名。結果英國皇家空軍及美國第八航空軍自2月13日開始,持續猛烈轟炸該城到4月,等於將這個歷史古城徹底炸毀。死於火風暴的市民及難民達9萬至15萬人(有人估計高達20萬人)。今天的史家認為,對德累斯頓刻意的摧毀,乃是西方盟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最不公正的暴行之一。就連制定“無選擇性地區轟炸政策”的始作俑者之一的丘吉爾,亦在獲得勝利之後感到良心不安,從未公開褒揚過哈裏斯空軍元帥及其轟炸隊指揮部。

2月15日,星期四

好像開始生病了。昨天因為空襲,工作被打斷三個小時,後來一直加班到晚上9點,覺得極難受,趁著醫生替一位病人檢查時,量了自己的溫度:39.4℃。蒂姆醫生一邊搓手一邊輕快地說我只是累了,明天體溫就會恢復正常,又可以回來上班。

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時,兩名在昨天早晨被射下來的美國飛行員,分別被兩名德國士兵一左一右扶了進來,傷勢似乎都很嚴重,舉足維艱。其中一個人臉部灼傷,黃發根根直豎。到目前為止,醫院裏已收容了大約30位美國飛行員,院方待他們很好,但只在碰到嚴重空襲時,才把他們擡到地下掩體裏。我想跟他們聊聊,但院方禁止。有一位護士曾經在英國做過家庭教師,送了一束花給其中一位飛行員,結果當場被開除。不過有一次空襲期間,西塔·弗雷德帶我去他們住的特別病房。有幾位看起來人很好,但大部分傷勢嚴重,幾乎全身都包了繃帶,幾乎每個人都受到嚴重灼傷。

來我們部門的病人一般狀況都很糟,大部分都超過50歲或不滿20歲。通常都剛剛接獲召集令。蒂姆醫生必須決定他們是真的病了,還是裝病。因為蒂姆醫生有一種惡意的幽默感,所以他與病人的對話有時頗不堪,有時又令人捧腹。

回家的路程又極漫長。

2月17日,星期六

過去十天每天都有空襲,今天居然沒有。下午醒來後發覺高燒已退,吃了很多片阿司匹林,然後蹣跚走去美容院,心裏祈禱別在路上撞見任何醫生。朋友們來看我。旅館亦送餐到我房間,還算幸運。

2月18日,星期日

空襲。

早上待在醫院地下室內,後來去看我們的加裏·庫珀,蒂利克醫生。他診斷我得了扁桃體炎,叫我立刻回家,星期三再來上班。我已經完全失聲了。

來醫院上班後這麽快就病倒,令西塔很生氣:“你這麽嬌弱,他們會怎麽看我們這些貴族?”我倒從來沒想到這一點。

2月20日,星期二

空襲。

2月21日,星期三

今天空襲特別嚴重,警報開始響時,我仍在旅館。大家到地下室集合,盡量往下走;碰見文奇·溫迪施—格雷茨、瑪莎·普羅奈、波托茨基母子、薩佩哈夫婦、艾蒂·貝希托爾德和她母親等人。外面的噪音震耳欲聾,爆炸聲和玻璃粉碎的聲音仿佛沒完沒了。

警報解除後,我和維克多·施塔勒姆貝格一起走到環市道路上,因為聽說列支敦士登王宮被炸了。快抵達時,已瞧見王宮的屋頂不見了,不過建築的其他部分似乎損壞並不嚴重。一架被擊落的美國飛機殘骸散落在王宮前的人行道上,仍在熊熊燃燒,不時發出小爆炸聲,顯然是機上的彈藥。機上的組員幾乎全死了,只有一個人設法彈出飛機,卻被卡在一座屋頂的尖塔裏,雙腿都被切斷。路人告訴我,空襲期間從頭到尾都可以聽見他淒厲的尖叫聲,卻沒有人敢離開掩蔽壕;等他們把他救下來時,他已經死了。

我們繼續往下走。一枚定時炸彈落在宮廷劇院附近,尚未爆炸,整個區域都被封鎖起來,但我們仍然照常經過,並沒有多想。整座城硝煙彌漫,隔著環市道路,我們旅館對面的卡爾廣場上多了一個巨大的炸彈窟窿。

2月22日,星期四

聲音仍極沙啞。自從上次空襲後,公共交通系統已癱瘓,我必須走路去上班,得花兩小時。

2月23日,星期五

晚上留在醫院過夜。西塔·弗雷德值班,讓我用她擺在她老板書房裏的行軍床。

2月24日,星期六

又在西塔·弗雷德的行軍床上睡了一夜。在醫院裏過夜比每天來回走數裏方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