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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兒子的親情,不,是更殷切的情緒吧。後悔或是責任感,當事人沒有說明,特別是像關口這種人是想不出適當言語的,應該是那種心情吧——關口這麽認為。

然後,今天,這位可憐的青年終於得以出發前往黃泉之路。

雖然如此,葬禮也集合了十多人。這證明了不管人格特質或社會評價如何,至少還有憐惜他才能的人。

很奇怪的葬禮,然非神道式所致。

久保,已經變成骨片了。

久保的遺體遭到嚴重損毀,經過司法解剖後,已經火化。所以,雖說是神道式,似乎也無法遵循一般儀式的步驟。再怎麽說,也沒有遺體入棺和擡棺離家的儀式。所以,也無法守靈和舉行告別式,很不可思議的狀況。

關口平常並不習慣葬禮。所以與一般佛教式不同的神道式葬禮,實際上究竟如何,光看這些也猜不到。

——依隨儀式棺木厚實且堅固

此刻靜奉久保竣公之靈前謹敬曰——

不是祝禱詞,是祭祀詞。聽說因為尚未成為祖靈之前,不念誦祝禱詞。

——哀傷啊

哀憐啊

消逝離去此世

未滿百之八十路遙遙隨雲隱彼岸

自往生者親族家屬至內外人等

聚集祈奉

鎮安翔天靈魂

獻奉食酒種種

終夜稱頌當世功績

思慕懷念之形形

平心靜氣敬聽聞

謹敬曰之——

與經文不同,好像聽得懂祭祀詞的意義。

關口反正不懂,所謂經文,總之就是佛陀的教誨吧。在靈前誦念佛陀的恩典教誨,死者便成為佛門子弟,使其成佛升天——是這樣的吧,但是看來這所謂的祭祀詞,好像是直接對死者說的。

並且,十分恭敬。

父親始終面無表情,眉毛也沒動一根。

鋪了木板的房間極冷,列席者都冷到了骨髓。

除了燈光之外,這室內有熱度的東西,看來只有人體了。

約一個小時左右,儀式似乎大致結束了。紛亂的思緒來來去去,結果關口始終未能理解到底舉行了什麽儀式。

不過,祭祀詞的片段,仿佛相呼應似地喚起對久保的記憶片段。關口和平常一樣,非常不平靜,卻又覺得心情變得很安詳。

京極堂正襟危坐。若是一般葬禮,這是僧侶說教的畫面。神道式也要說教嗎?關口當然一無所知。

盡管他本來就是神主,但這位日常會話時就很能說教的友人,簡直就像僧侶般,用一種似乎司空見慣的口吻,果然像僧侶一樣地說起教來。

“本來——神道中沒有葬禮。”京極堂開門見山地說。

“死是一種汙穢,因為汙穢是禁忌,受到嫌惡,所以葬禮都在寺院舉行。但神主也是人,人終有一死。因此大神禮裏便同時設有稱為神宮寺的寺院。這是基於神佛融合的思想,是為了祭祀神而舉行法事的寺院,由神社附屬寺院的社僧(注:社僧,在神宮寺舉行佛教法事的僧侶。)或稱為別當的高階僧侶舉行神主的葬禮。但是……”

他的話很好懂,這男人用語言控制了場面。

“因明治時代的神佛分離政策,廢止了神宮寺,讓社僧都還俗了。因此,如同我現在一樣,必須由神主自己來舉行葬禮。但這也只有很短的時間,被允許神葬的只有神主的家族。因此,一般氏子(注:氏子,神道中,將氏族祖先奉為祖神,其子孫使稱氏子。)以神葬舉行葬禮的習慣,始於昭和之後,也就是說,歷史還很淺短。其最近逐漸變得理所當然的神前式婚禮,是明治中期以後的習慣。雖說神道與生活息息相關,但有很長的一段是間,沒有做如小區居民服務一般的工作了。所以,把這當成傳統來看的人,只是單純的愚民。本來所謂佛教,追溯源頭,也不是會舉行葬禮的宗教。釋迦摩尼佛說,葬禮交給人世的在家信徒,僧侶應該去修行。這是極為理所當然的事。現在, 毫無信仰之輩,一旦去世,就讓他聽在世時聽都沒聽過的誦經,慌慌張張地讓他出家。真是毫無意義的事,但時代的潮流如此,也是萬不得已的吧。如果有人說這樣不錯,那也不能阻止他。不過,往生者——久保的狀況又如何呢?他對修驗道(注:修驗道是日本特有的一種揉合了山嶽信仰、陰陽道、神道教以及中國的道教、佛教而成的宗教。)與伊勢神道有很深的造詣,但並非持有正式的信仰,更何況也不是佛教徒。勉強授予非佛門子弟的往生者受戒之名,把他變成佛門子弟,這是多麽愚蠢的事啊。所以,沒有寺院宗派願意接受這次的葬禮,我認為對往生者而言反而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