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翻譯家的朋友(第4/8頁)

大概因為生計有了保障,峰子下定決心,不久便向丈夫提出離婚。令人吃驚的是,她丈夫清瀨直弘非常幹脆地答應了。只是在財產分割時,考慮到直弘的家產,峰子得到的數額相當低。多美子對峰子說應該多要點,峰子只是笑著說:“無所謂,比起錢來,我更想得到自由。”

她開始獨自生活時,多美子便決定將翻譯的工作分給她。她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獨自翻譯,所以多美子決定在此之前幫助她。能和老朋友做同樣的工作,多美子也感到非常高興。

剛離婚時,峰子暫住在一個朋友位於蒲田的公寓中。大概兩個月前,她搬到了日本橋的小傳馬町。多美子現在還不知道原因。峰子說是inspiration,但多美子認為其中必有緣由,而且絕非壞事。因為峰子每當說起那件事,總是一臉幸福,那裏肯定有什麽讓她期待。多美子認為總有一天峰子會告訴自己,便沒有多問。

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但一件意外讓兩人的友情產生了動搖。發生意外的不是峰子,而是多美子。

多美子和橘耕次是在大約一年前認識的。她和出版社的人一起去千鳥淵賞夜櫻,一個編輯帶上了橘耕次。他比多美子小三歲,也正單身,是影像編導。由於和一家企業簽約,他兩年前來到了日本。

他們認識不久便相愛了,經常約會,試探彼此的想法,但從未提及結婚或同居。他們在各自的領域埋頭工作,只在想放松心情時才住在一起。他們都喜歡這樣的生活。

但最近,耕次提出了一件讓人意外的事。他說想去倫敦發展,希望多美子能一起去。

對於忽然來臨的求婚,多美子不知如何是好,心裏很亂。但各種感情交錯之後,留下的仍是愉悅與幸福。

她在日本沒有需要照顧的家人,也沒有長期簽約的工作,隨時可以和耕次一起離開。她只擔心一點,那就是峰子。

峰子相信多美子對她說的那句“在你能夠獨立翻譯之前我會幫你”,才邁出了新人生的第一步。若現在放手不管她,多美子會感到良心不安。

但她也不可能拒絕耕次的求婚。他現在已是她人生中不可或缺的存在了。

經過一番痛苦的思考,多美子向峰子說明情況,她覺得峰子應該能理解。

但她想得太單純了。峰子聽後,表情眼看著僵硬起來。

“你說你會幫我,我才決定離婚的……”她語帶怨恨。

多美子覺得不能怪峰子。要是換成自己,或許也會生氣。不,與其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擔心。

她們有過這麽一段不愉快的對話後便分開了,那是三周前的事。後來她們又約了見面,正是六月十日那天。

兩人本約在七點見面,但多美子又打去電話改變了時間。因為耕次忽然打來電話說想見她,說自己在銀座等她。

多美子來到銀座,耕次將她帶進一家珠寶店,將一枚鉆戒拿到她面前。

耕次說只要多美子喜歡,就只剩下簽字了。多美子雖已一把年紀,竟也感動得熱淚盈眶。如果旁邊沒人,她真想撲過去摟住他的脖子。

走出珠寶店,多美子將戒指交給耕次保管,自己乘出租車去了小傳馬町。這是她第二次去峰子的公寓。她在車裏想,先不告訴峰子戒指的事。

到峰子的公寓時離八點還有四五分鐘,多美子乘電梯來到四層,按下門鈴,但沒有反應。她又按了一次,但結果相同。她覺得奇怪,便擰了擰把手,發現門沒鎖。

她一走進房間,就看見峰子倒在地上。她腦中首先閃過腦中風這個詞,因為她爺爺就曾在洗澡時暈倒。

但在查看峰子的臉色時,她發現峰子脖子上有勒痕,隨後又看見峰子睜著眼睛。

她用顫抖的手撥通電話報了警。現在,她已完全不記得當時跟警察說了什麽。掛斷電話後,她來到走廊等待警察到來。可能是警察讓她這麽做的吧。

警察不久就到了,他們讓多美子坐上警車。她原本以為會被送到什麽地方,沒想到上來一個刑警開始向她提問。起初,多美子完全無法回答,多虧那個刑警非常耐心,她才逐漸平靜下來。那個刑警便是加賀。

但諷刺的是,逐漸冷靜下來後,多美子才發現自己犯了大錯。若她沒有改變約定時間,峰子也就不會被殺。

幾十分鐘前的事情開始在多美子腦海中蘇醒。她被耕次帶到一家珠寶店,收到他送的戒指,高興得都快跳起來了,心中幸福無限,完全忘記了別人的存在。但那時,峰子正被兇手勒住脖子,承受著地獄般的痛苦。

悲傷、後悔和自責在多美子心中迅速膨脹,不可收拾。她在加賀面前大喊:“是我的錯!要是我沒改變約定的時間……要是我沒只顧自己,那麽自私……是我,我、我害了峰子。是我的錯!”